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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田试着阅读开头的部分,但是不仅铅字难读,印刷也很模糊,再加上文章难以理解,他马上就放弃了。
敦子说“关于这个”,从皮包里拿出几本相同杂志的不同期数。“哥,你看这个,是这本杂志的下一期,喏,上面有对这篇论文的反驳。你读过这篇吗?”
“反驳?这我就不知道了呢。我并没有每一期都订阅,山本小姐的论文我是偶然读到的。可是目前本国有哪位能够正面迎战这篇论文吗?”
“好像有一个。喏,在这里。《客体与主体的觉醒——分析更根本的歧视》,作者是……织作葵。”
“织、织作?”
葵……记得她是碧的姐姐。
“原来如此,我看看……”
中禅寺从妹妹手中接过杂志,微微皱起鼻子,读了起来。不愧是中禅寺,读得很快。
“这……更难通了,感觉超越了时代三十年。可是……嗯,了不起。”
中禅寺这么说,看来妹妹的脸一下,很快又读起铅字来。
敦子加以说明:“之后论争愈演愈烈,以交互刊登反驳的形式,一直持续到山本女士过世为止。两人的论争后来开始批评起战前的《青鞜》[注:一九一一年由平冢らぃてぅ主持成立的青鞜社所发行的会刊,是日本第一本女性文艺杂志,也是女性问题的启蒙杂志,对日本的女性主义有很大的贡献。一九一六年停刊。]起始的母性主义、无政府女性主义,并把联合国军总司令部提升女性地位的启蒙式政策之空洞拿来当主题,似乎引发了议论。那也是去年的事对吧?虽说占领已经解除,但也太偏激了。”
“原来如此。”
“织作小姐的论点最后逐渐转移到性解放的主题,变得更加激烈。像她在山本女士过世后发表的论文,简直是惊世骇俗。”
中禅寺已经读完第一本论文,开始看第二册。益田心想他这样边读边听,看得懂吗?
“还有,这本《猎奇实话》报道了川野弓荣的事。这本……”
封面上画着刺眼的裸体画,是典型的糟粕杂志。这种杂志在战后非常流行,但最近已经看不到了。中禅寺再次抬头,瞄了一眼那本杂志说:“哦,是刊登久远寺家事件的那一期,去年夏天读到的。”
“是潜入采访秘密俱乐部的形式。这本杂志在下一期就被查禁了。出版社好像也已经倒闭了。啊,这里,《浅草高级秘密俱乐部——花园潜入记》。”
中禅寺说“这样啊,是浅草啊”,接着抬头转向益田问道:“益田,是不是那里,杉浦曾经工作过一阵子的变态俱乐部?”
“店名我是不知道……”
旧书商自己发问,却在益田还没有回答之前,就伸手拿起糟粕杂志了。
“哦,没错呢。可是那个姓川野的女人实在太大胆了,那是她的本名吧?而且连照片都刊登了。这是本人吧?”
中禅寺把摊开的杂志交给益田。
小标题上写着“虐待狂女子的告白”。就像中禅寺说的,上面明确记载着川野弓荣的姓名,报道中更刊登了应该是弓荣的半裸照片。照片颗粒很粗,拍得不是很清楚,而且女人戴着妖异的面具,更难看出是谁,但是如果认识照片中的人,肯定看得出那是谁吧。
中禅寺说:“这个人没有一般世人说的羞耻心呢,她可能觉得这样可以替自己的店宣传吧。”
仔细一看,上面确实写着“我在千叶县经营一家叫做‘渚’的酒店”,这显然是宣传。益田随意浏览,但内容实在是不堪入目,他合上杂志。
中禅寺再次读起《社会与女性》,敦子完全不理会哥哥,径直说下去:“最后是高桥志摩子女子,哥好像猜是登在《明朗的山谷》上,但志摩子女士似乎没有待过吉原的花街。”
中禅寺边读边应声。对他来说,阅读铅字的行为,似乎等于什么都没在做。
“唔,娼妇没什么机会出现在公开场合哪。我只是想说大概只有这本杂志了,难道是《近代妇女》吗?”
“对,是这个。《近代妇女》在去年夏天针对废娼论进行了访问调查。公娼制度已经废止,同时政府在和约成立时,将一直悬而未决,不断议论的取缔娼妓、全面禁止卖春等议题全数通过,《近代妇女》针对这一点,询问专家学者以及民众的意见,特别是聆听在红线工作的妇女意见,刊登在杂志上。”
敦子翻开杂志,出示那一页。
“在红线工作的妇女几乎都使用假名或花名,好像只有高桥小姐一个人堂堂正正地使用本名。她力陈废止公娼制度将有百害而无一利。这篇文章好像也引来大量的抗议信件。高桥小姐的论点非常简单明了:既然是公娼,卖春就是正当职业,换言之,妓女是劳工,不是什么卑贱的人种。但是如果废止公娼,把妓女赶出店里,她们马上就成了罪犯。如果买春卖春能够完全消失,那还另当别论,但是政府台面上不许可,私底下却许可,然后又加以取缔,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会使得众多贫穷的卖春妇女失去工作,徒然扰乱社会风纪……”
“为了同时顾及国际观瞻和国家主义这两者,才会出现这种模棱两可的决议。如果这是靠虚假的解放就能够解决的问题,谁都不会呐喊要求解放了。高桥小姐的意见非常正确。”
“可是……行不通吧?废娼运动家总是大义凛然的。”
“娼妓有基于生活需要的劳工意识。”
敦子说:“是没错,可是这道理在社会上行不通啊。”中禅寺哼笑一声,把杂志陈列在矮桌上,向益田问道:“喏,益田,你怎么看这些?”
“什么怎么看……”
益田不太懂,他顶多是对织作葵和川野弓荣的名字出现而感到在意。
“……要怎么看才好?”
“很简单。这些女子,全都死在溃眼魔的毒爪下。”
“哦,的确是这样呢。”
“你……曾经上过杂志吗?”
“没有。”
“是啊,杂志不是说想上就可以上的。但是虽然种类不同,被害女子全都上过杂志,而且全都集中在去年春天以后。这……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