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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禅寺用双手比出三角形。“……三根柱鸟居从上方俯瞰,呈现三角形,这就是构成所罗门封印的三角形。”

“这……太可笑了,是牵强附会。”

“我完全同意你的话,但是教授的论述不仅止于此,那篇论文里头也提到了位于广隆寺东边的大酒(oosake)神社。大酒神社的祭神就是刚才提到的秦河胜,或是大酒明神。酒(sake)原本写作‘劈’(sakeru)。那么什么叫大辟(oosake)呢?教授的论文认为,‘辟’就是‘闇’的略字。而所谓大闇(daiheki)——就是大卫的和译名字。”

“哦?”伊佐间忍不住佩服起来。

说得还蛮有一回事的。

“……就算这个说法过头了些,《广隆寺来由记》当中也记载着大酒神社原本祭祀的是秦氏的祖先秦始皇,不管怎么样,这座神社里祭祀的神,都绝不像柳田国男[注:柳田国男(一八七五—一九六二),日本妖怪民俗学家,被尊称为日本民俗学之父。]所说的,只是单纯的石神。这里的祭神秦河胜,据说也是圣德太子的宠臣,《风姿花传》里记载,秦河胜从钦明天皇一直侍奉到推古天皇,是个化人[注:指鬼神幻化而成的人。],乘空舟[注:把巨木中间挖空而制成的船。]出西海以至播磨,附于人,生奇瑞——简直把他写成了怪物。当然,播磨也有祭祀秦河胜的神社,这边的神社叫做大辟(oosake)神社。”

“哦……”

真是太煞有介事了。

真佐子一副受不了的样子看着饶舌的祈祷师说:“那种远古的事,与织作家有什么关系?无论家父的老家、本家的祖先是什么,都没有关系吧?这太偏离现实了!”

“若说无关,的确是无关。但不管怎么样,可以确定的是,秦氏的祖先绝非寻常人物。而且,事实上秦氏的远祖是犹太人的风闻也被煞有介事地流传着。而盖起这栋建筑物的人,是秦氏的后裔,这也是事实。”

“所以到底怎么样?”

“所以说,秦氏的祖先究竟是不是犹太人,并不怎么重要。这里必须注意的是,有个人深信自己就是大卫王的后裔,而且他利用自己的财力,学习他认定是祖先的犹太民族所想出来的各种咒术魔法,并且在这千叶的偏远乡间施下了巨大的封印魔法。”

“封印魔法?封印什么?”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是把泉水封印起来……”柴田说道。

中禅寺点点头。“我想这就是正确答案。我一开始以为黑圣母是天比理乃咩命,所以误认为这场魔法是对抗纤维的战争。但是神像有两尊,我才发现我想错了……”

“对抗纤维?什么意思?”

“秦(hata)氏就像它的名字,与机(hata)——也就是纺织——并不是无关的。刚才提到的木岛神社境内也祭祀着养蚕神社,养蚕神社的祭神是蚕神,但这些大部分都和秦河胜一样,是随着空舟漂流过来的。另一方面,这里——安房是麻的产地。《古语拾遗》里也可以看到,这里在古代似乎被称为麻之国。传说‘总之国’[注:即房总半岛。]这个称呼,是‘麻之国’的发音讹误而来[注:“麻”的古音husa与“总”相同。]。《古语拾遗》的作者是斋部广成,开拓胜浦这一带的,就是斋部氏的祖先忌部氏。”

“这我知道,我在这块土地……住了很久。”真佐子面无感情地说。

“这样啊。统率忌部氏的,就是远见岬神社的祭神——富大明神,正式名称是天富命。传说天富命是忌部氏的祖神天太玉命的后裔,从四国的阿波迁徙到此地,并开拓房总半岛。这两尊神明也被祭祀在安房神社里,而天太玉命的后神就是天比理乃咩命。所以我一开始怀疑这会不会是麻与绢的战争。”

“也就是说,生产绢的势力——秦氏的后裔,在来到生产麻的根据地时,为了求吉利,而封印了对手的圣地?”

柴田表示兴趣。伊佐间觉得他那副完全就是经营者的响应方式有点滑稽。

“但是看样子似乎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

阴阳师说:“伊兵卫先生是为了贯彻他家庭主义的意识形态,才封印了古老的母系旧习的。”

“母系?……什么意思?”葵瞪了上去。

“就是如同字母上所说的母系。”中禅寺说。

“由女子传给女子——这样的母系吗?”柴田纳闷地说,这是他不擅长的领域。

“没错。太古时,人类只靠着狩猎采集维生,不会定居在一处,而是随着粮食迁徙于山谷。后来,出现了农耕这种新的生活形态。农耕与不安定的狩猎生活不同,非常安定。人类便停止移动,定居下来,最后出现了住处——家。保护、管理家的,就是女性。就这样,母系社会逐渐形成。地母神总是母亲,古物神总是女性。所以如果说父权社会似乎狩猎民族性的,母权社会就是农耕民族性的。父母系社会的家是开放的,是共同体中松缓的联系。这也是起因于和土地的连结……”

“我了解你的论点……但不明白你的主旨在哪里?”

葵诘问,中禅寺微微地笑了。这也是他的策略之一吧,这与他的目的不太可能无关。迟早……都会牵扯上关系。

“你说的没错,但这并非没有关系。本国在过去似乎也曾经是个母系社会,就算没有母权的时代……也曾经有过母系的社会。”

“但是并没有以女性为中心的时代。在我国,女人到现在都还没被当成人看!”

“不是还没有,而是现在才不被当成人看吧?”

伊佐间不安起来。

他觉得中禅寺是刻意要在葵的专门领域与她决一胜负,但是就算是阴阳师,也不可能在这类话题上赢得过葵吧?

葵开口了:“没那回事。夫妇、夫妻、男女、父母——并称的时候,总是男性优先。男性总是处于上位,令人不快。顺序在前面,表示阶级在上,对吧?语言就证明了这件事。”

“咦?古时候夫妇称为‘meoto’,也就是‘女男’,父母是‘omochichi’,也就是‘母父’;男女称‘imose’,这是‘妹兄’。在大和语言里,女性的顺位在前面,至少在语言上,女性是优先的。如果你要提语言的话,我只能这么回答你。古来,‘亲’字是单独指称母亲的字汇。老妇人的敬称‘刀自’(toji),原本是指‘户主’(toshi),意思是一家之主。如果借用你的说法,那么语言就等于证明了自古以来,女性就是社会与家庭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