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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川先生!是歌,有人唱歌……”
“是的,我听见了。”
我冲出外面。
今川吓一跳似的后仰,跟了上来。
外头已经暗下来了。
“啊,那是……”
今川伸手指去,我慢慢地回头。
——在那里。
树影下站着一名穿着长袖和服的少女。
——燃烧于烦恼的炉灶间,化做飞灰……
少女在唱歌。
仿佛从景物中浮现出来。
四周是一片雪景的白,然而太阳已经西下了。
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亮度。明明昏暗,却不阴暗。
只是失去了色彩,世界成了灰色调。
只有少女一个人色彩缤纷。
绯色花纹。绀青花纹。紫色花纹。
此时,少女轻巧地一跳。
齐剪的一整片刘海,
轻柔地,摇晃。
总觉得晃动得很慢。
——啊,主观的时间……
变得越来越慢了。
再这样下去,我的时间迟早会停住。
那样一来、那样一来,我就出不去了。
——如是佛子该如何。
——爹爹娘娘请原谅。
少女转向这里。
没有表情。
那是人偶吗?
瞳眸是两颗漆黑的、无底的洞孔。
有如被浇上一盆冷水似的,我浑身战栗。
“啊,果然是在这里。”
背后传来今川的声音。
我回过头去。
一片昏暗,我看不清楚今川的脸。
“就像……久远寺先生说的。”今川说道,走到我前面。
“今川先生,不可以去。”
我抓住今川的袖子。
“那、那……”
——那不可能是这个世上的东西。
——哎呀,真恐怖。
“总之不可以去。”
“可是……”
或许就像京极堂经常挂在嘴边的,这个世上没有不可思议的事。
她如果属于此世,就绝非不可思议。
可是,这里并非此世。
所以她也不属于此世。
如果她不属于此世,那么……
少女面朝我们这里,静止了片刻。
她的瞳眸没有光辉,脸上没有表情……
不对,少女在瞪我们。
用没有眸子的眼睛瞪着我们。
我的时间停止了短暂的一瞬间。
——不行,会离不开这里的。
我别开视线。
当我再次移回视线的时候,少女已经不见了。
“啊……”
——是妖怪。
——要把它当成妖怪。
原来如此,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啊,京极堂。
我这么想道。
*
修行僧的早晨开始得很早。
凌晨三点半。
四周还是一片阴暗。振铃的声音响遍全境(照片1),僧侣们的一天开始了。
冬山的早晨冷冽刺骨。
负责振铃的僧侣必须冒着严寒,从法堂到方丈(禅师起居处)、旦过寮(新来僧侣的宿舍)、知客寮(接待宾客的设施)与境内之间奔驰过一巡,通告一天的开始。
山中充满了紧张感。紧接着各种音色的钟与太鼓响起,这便是禅寺的时钟。
禅寺的一天全都由这些“响器”来管理运行。
不仅是起床,报时的钟声、集合的信号等等,全都借由声音来通知。响器的种类有钟、太鼓,以及被称为巡照板和鱼板的木板等等,形形色色。关于敲打的次数和顺序,皆有极为详尽的规定,僧侣们必须对此完全知悉。一听便知其意自不必说,若是轮到自己负责敲打时,也绝不允许任何失误。时间彻底地受到严格遵守。
早上四点开门。此时法堂的蜡烛、烧香用的木炭等必须全部点燃,准备妥当。僧侣的动作不容许一丝多余。
配合贯首抵达的钟声,禅师们恭敬地进入本堂,开始早课(早晨的修行)。
全山的僧侣们齐聚一堂修行的景象(照片2)真是壮观无比。被称为殿行的僧侣们曳步前进,搬入教典和阅览台。
步幅、放置的位置、捧教典的角度到低头(敬礼)的角度,全部整齐划一。僧侣们的呼吸没有一丝紊乱,动作从头到脚都有严格规定。
这里——M寺,除了贯首以外,共有三十五名僧侣。全员齐声诵经。独特的发声法使得声音仿佛不是传进耳朵,而是直接震动腹部。整座堂内都在震动。
《大般若波罗密多经》的转读开始了。所谓转读,是将教典迅速流畅地翻过略读(照片3),来取代诵读一整卷经文。若不这么做,是无法读完全部六百卷以上的大教典的。转读是动态的,但这些全都是根据礼仪来进行,绝不草率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