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20/39页)

“京极!”木场大声叫出来,“不会扯太远吗?赶快回到主题!”

“我一直都在说主题。听好,一般认为已经断绝很久的立川流,事实上并没有消失。”

“什么?”

“我们所在的地方,正是日本最后残留的本家立川流继承者——文觉长者的圣境。”

文觉长者被如此点名,依然毫无动静。

关口安静缓慢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立川流的寺院吗?那么……

——那么这个是,这个……

——金色骷髅。

——不会吧。

关口大叫出不输给木场的声音。“骷……骷髅本尊吗?这……这个……”

这个帽盒里!但是,如果这样,为什么……

木场仿佛将怒气用力洒出般,问道:“骷髅本尊?为什么?”

“信仰需要本尊,立川流继承引出尸神的性力的印度经典魔术。当然,其本尊不会是佛像。”

京极堂不知何时站在了降旗的身后。

“立川流的本尊是骷髅做的。”

微弱的烛光使得降旗的影子一样地浮现,看不见背后京极堂的身影。

“普通的骷髅是不行的。要智者、修行者、国王、将军、大臣、长者、父亲和母亲之类所谓尊贵的骷髅才行。不过,这些很难入手。于是做所谓千顶的工作,削取千人骷髅的头盖骨部分,混合这些粉末来制作,这也很难。如果是平安镰仓时代就不得而知,但在现在,要一千个头盖骨是不可能的。”

降旗仿佛被妖魔附身似的无法动弹。

“比如霜降之日……”京极堂在降旗耳边喃喃细语,“选一个没有覆盖到霜的骷髅,然后选一个没有缝合线的骷髅。这也很难吧。骷髅没有满地遍布到可选择的地步,最后的手段是称为‘法界髅’的选骷髅方式。”

“法界髅?”

“对。九月九日重阳节时,到尸横遍野的地方,捡回许多骷髅。将它层层堆积,在前面进行茶吉尼法(注:茶吉尼,又称茶吉尼天,佛教的鬼神,能在六个月前预知人的死亡,而食其心脑。),然后连续加持祈祷好几天,自然会浮上一个骷髅。取其加工作为本尊。”

“笨……笨蛋,哪里有尸横遍野的地方……啊,有。”

“二十九年前,有一天,关东尸横遍野。”

“啊啊!”

降旗转头时,京极堂已经不在那里。

“啊,我……我的……”

“大正时期的大地震发生于大正十二年九月一日。东京就不用说了,靠近震央的神奈川灾情也极为严重。东京的卫星城镇和横滨发生火灾,死伤惨重。被烧死的比被压死得多。多达九万九千三百余人死亡,四万三千人失踪。当时,关东平原尸堆如山。救援与复原的工作花了很长的时间,九月九日当天还是一团混乱,这是捡骷髅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他们进行了法界髅,大概,在二子山里……”

“你是说我的梦是真实的吗?”

“我只是不断不断地重复我见过的记忆吗?没有变形、没有压缩、没有置换、没有象征,是原封不动真实存在吗?”

降旗站起来。

“骗人的!不可能有那种脱离常规的事!”

然后,他无意义地转身,背后只有虚无。

“你说那个梦是实际体验?不可能有那么愚蠢的事!如果那是原封不动的事实,那记忆就完全没有受到压抑,不是吗?如此一来是不可能忘记的。如果反复回方未受压抑的记忆,记忆本身应该会更加强化才对。”

“这是依你所学的理论。”

“真理只有一个!”

“不,那只不过是你选择过的真理。”

“你说什么?”

“甚至连单纯只视为器官的大脑机能都尚未完全解析。意识、记忆或心的领域,不是能如此单纯地图示化的东西。你所说的确实是正确的吧,可以那张图示来说明的东西也很多。但是你如何能断言,没有在那公式以外的案例呢?”

“没……没有那种案例。”

“只是没有被视为问题而已。如果案例不视为病症,就难以浮上临床的台面,无法成为讨论的对象。不断梦见的图纹,事实上是自己刚出生时所穿衣服的图纹,这种事情经常发生。这种情况,如果用你的理论来衡量,那就变成必须存留所谓这是出生的衣服的记忆不可。”

“不,不要跟那种东西混为一谈。如果那是实际体验,那就一定会成为精神性的创伤。那么只有反复回放影像或是声音的记忆,只有所谓体验的记忆乖离缺落了,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如果没有造成精神性创伤的话,会怎么样?”

“啊?”

降旗像被趁虚而入似的沉默了。

“用你的语言来说明吧,”京极堂说,“精神性创伤的定义至今仍极为暧昧。弗洛伊德最初认定其为歇斯底里的原因,难以承受的强烈且不舒服的体验,受到所谓的压抑,而移到无意识领域,形成自卑感,影响其往后的精神活动——也就是说,将威胁精神安定源头的体验,模拟外科式的外伤概念而如此称呼。在初期阶段,主要指被压抑的幼儿期体验,但因为那体验未能实时发现其为损伤,不适合称为外伤。晚年所发生偶发性被压抑的体验才如此称呼。对吧?”

——对了。

关口想起来了,京极堂并非外行人。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应该是在军队里学来的。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