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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旗现在被他自身的语言所责难。

使用对方的语言来责难,也是使用言灵驱魔的老套。

“那么,接下来就是你的案例了。”阴阳师继续说,“如果这是实际体验,如果这体验对当时的你并没有带来任何强烈的刺激,也没有觉得不舒服的话——怎么样呢?”

“你……你说什么?”

“目击双亲的性行为——弗洛伊德所谓的‘原初场景(primal scene)’,被举为精神性创伤的代表例子,但是在骸骨山前交合的男男女女,如此脱离常轨的愚蠢光景,是否能成为‘原初场景’呢?那确实是相当稀奇的事吧,但在无法理解他们所为何事的状态下,会成为‘外伤’吗?当然因人而异吧。但是,你无所谓。”

“你说,无所谓?”

“对。所以你,只把那个记忆当做普通的奇异记忆,应该在某个固定的时间内一直记得才对。至少——直到长大后懂得什么是性行为为止。”

“我记得?”

“对。在成长的过程里,你在某种契机下,知道了在哪里所发生的行为具有什么意义。于是,你在那阶段,是不是相当厌恶自己?对那样淫秽的行为毫不在意的成长过来的自己,不如说应该是在那时察觉的。对你而言,‘知道了那是什么’这件事本身才是极为不愉快的体验。所以你更讨厌‘毫无疑问地将它视为真实事件的你’,于是压抑。在那时候,你只封印了所谓‘实际见到’的记忆,不是吗?”

降旗沉默,颤抖。

“我想起来了。”木场说,“降旗。我们见面那天,你问我记不记得你的梦,我想不起来。你再问我一次,还是想不起来。因为在那之前听你说了朱美的梦,我一头雾水。但是,现在我完全想起来了。”

降旗缓缓转向木场。

“你啊,降旗,小时候的确说过骷髅山的故事,也说过裸体男女的故事。但是,你完全没有说那是梦。”

“你说什么……那是梦吧,我是这样说的。阿修……”

“我说,那种蠢故事,你该不会是梦到二零三高地了吧。然后榎木津那笨蛋跟你说,没那回事,真的。于是你很高兴,说第一次有人相信你了。也就是说,你当时并不认为那是一场梦……”

因此,降旗才会无法忘记木场和榎木津吧。

“不对,没那回事。”降旗大吼,“那是……那是我的……”

“潜意识思考吗?本能的欲动?快乐杀人?不要太过分了,降旗先生?降临于你的,并非如此不祥的黑暗,只是对性有些扭曲的认知而已,那种东西谁都有。你是个普通人,不是特别的人也不是被神选出的人!创造出那种幻想,没有任何好处!”

“但是……”

“不信的话,问问那位文觉长者吧!那个人,正是你噩梦中的主角!”

京极堂将蜡烛转向文觉。

当然,光线照射不到。

暧昧模糊。

影子……

“那张……脸是……”

关口仔细凝视,还以为坐在那里的是弗洛伊德。当然那是老僧蓄了胡子的缘故。

“你……”

老僧不动。

降旗先是两腿一弯,紧接着屁股着地,瘫坐下来。

“我在震灾时,到亲戚家玩,对,是东逗子。房子很旧,被震到了,好可怕。表兄妹就在我眼前被压在柱子下,痛苦地死了。我好害怕,好害怕,边哭边跑逃走了,然后被人救了起来。但是我说不出话来,因为身份不明受到收容。然后……啊,想起来了。不知道是第几天,我逃出去了。突然觉得要赶快去就被柱子压住的表兄妹,因此在山中迷路了。然后……然后,我看见了。看见了,确实是看见了。不是梦,那不是梦!对。”

降旗指着老僧:“骷……在骷髅前的,是这个人!”

“哇啊——”降旗绞出声音,“对!对啊!然后,女人是……啊,朱美?不,不会吧,那是……”

“降旗先生,你的梦比荣格的梦更无意义。是肉眼所见,不需要解释。”

京极堂绕到降旗前面,照他的脸。瞳孔中映着烛光,双颊摇晃明灭。

“解释是……不必要的吗?”

蜡烛熄了。

同样地,降旗也消失了。

黑暗中只有京极堂的声音:“对,降旗先生目击了法界髅,但在二十九年前所进行的法界髅,失败了。即使持续修法,骷髅也无法浮升。对吧,老和尚。”

“你很清楚嘛。”是文觉长者的声音。

“茶吉尼的修法被视为邪法,并没有传下正确的做法。有各式各样的种类,哪一个才是本来的面貌我也不知道。甚至也有用人黄的。”

“很简单,只要观想就行了。”文觉的声音响彻堂内。

在黑暗里,完全无法辨别位置的间隔。

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

“观想?你是说,迄立字变成心脏,更变为茶吉尼,再变为文殊菩萨吗?”

“文殊再变为茶吉尼,但骷髅却不浮升。是法力不足,如你所言。”

“茶吉尼也是大黑天的侧女,因此径自比为大黑天吗?”

“是的,能够降服猛神茶吉尼的只有大黑天。因此结大黑天的根本印,诵十万遍大黑天的真言。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唵摩诃咖罗耶莎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