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司特卢的女修道院院长(第10/27页)

将近半夜的时候,法焦拉森林像失了火一样:阿耳巴诺的全体修士和穷人,每人举着一支点亮了的大蜡烛,去迎年轻的法毕欧的尸首。

老头子好像怕人听见,压低声音,继续道:

“不瞒你说,通法耳孟陶奈和齐安皮的路……”

虞耳道:

“怎么样?”

“怎么样,这条路经过你的房子,法毕欧的尸首经过这个地方时,血从脖子上一个可怕的伤口里冒出来。”

虞耳站起来喊道:

“多可怕呀!”

老头子说:

“我的朋友,你静一静。你看得出来,你应当全知道。现在我可以对你说了,你今天在这个地方露面,似乎有点儿嫌早。你既然赏我脸,找我商量,我就不妨说:队长,从现在起,一个月里,你在阿耳巴诺露面不相宜。我用不着提醒你,你去罗马也不谨慎。圣父对考劳纳采取什么态度,人们还不知道;法柏利斯说他晓得齐安皮战斗,还是听别人讲起的;大家以为法柏利斯这话,圣父会信以为真的。不过罗马总督是奥尔西尼方面的人,一肚子闷气,巴不得吊死一两个法柏利斯的勇敢的兵士才痛快;他这么做,法柏利斯找不到理由上告,因为他赌咒说他没有参与战斗。此外,我还有话讲。尽管你没有要求我讲,我还是自作主张,要对你提一个军事上的意见:阿耳巴诺人爱你,不然的话,你在这里不会安全的。你想想看,你在城里散步好几个小时了,就许有一个奥尔西尼家族的党羽,以为你在对他挑衅,或者至少会想到容易赚一大笔报酬的。老堪皮赖阿里重复了一千回,说谁杀死你,他就把最好的地送给谁。你家里有兵,就该派几个下来到阿耳巴诺才是……”

“我家里没有兵。”

“这样的话,队长,你是疯子。这家客店有一座花园,我们回头从花园出去,穿过葡萄园溜掉。我陪着你;我老了,不带家伙;不过万一我们遇见不存好心的人,我跟他们讲讲话,至少可以帮你争取争取时间。”

虞耳心碎了。我们敢说他疯到什么程度了吗?他一听说堪皮赖阿里府关了门,全家去了罗马,他就计划再去一趟那座花园,他往常和海兰在这里会过好多回。他甚至于希望再看一回她的房间,她母亲不在家的期间,她就在这个房间里接待过他。他曾经在这些地点看见她对他很温存来的:他需要看它们一眼,好让自己相信她没有生他的气。

柏栾奇佛尔太和善心的老头子,沿小路穿过葡萄园,朝湖那边走去,没有遇到任何意外。

虞耳请他再讲一遍年轻的法毕欧出殡的详情。许多教士护卫着这勇敢的年轻人的尸体,一直送到罗马,埋在雅尼库尔小山顶上圣·奥吕福尔修道院里本家的小礼拜堂里。有一件事很特别,就是在出殡的前一天,大家注意到,海兰又被她父亲送回卡司特卢的拜访女修道院;这证实外面的流言,说她私下里嫁给了不幸杀死她哥哥的响马。

虞耳来到他的房子前面,发现他部下的班长带着四个兵士在等他;他们告诉他,他们的旧队长,如果身边没有几个人手是从来不走出森林的。爵爷说过几回了,谁愿意粗心大意被人弄死,必须事先辞职,免得他负担给死者报仇的义务。

虞耳·柏栾奇佛尔太明白这些见解的正确性,到现在为止,他根本就不理会。他和那些幼稚的民族一样,以为战争只是奋勇厮杀。他立刻就照爵爷的意思去做;他仅仅留出一点时间,和明白事理的老头子吻别:老头子一番好意,一直陪他到他的房门口。

但是几天过后,虞耳闷闷不乐,成了一个半疯子,又到堪皮赖阿里府来了。天一黑,他和他的三个兵士,改扮成那不勒斯买卖人,进了阿耳巴诺。他一个人来到司考提家里。他知道了海兰一直被关在卡司特卢的修道院。她父亲认为她已经嫁给杀死他儿子的凶手(他这样称呼虞耳),发誓再也不要见她。就是送她去修道院,他也没有见她。相反,母亲的慈爱似乎加倍了,她时常离开罗马,去和女儿过上一天两天。

当天夜晚,虞耳回到他的部队在森林里的营地,问自己道:“我不到海兰跟前把事情解释清楚,她临了会相信我是凶手的。上帝晓得别人对她讲起这次不幸的战斗的时候,夹七夹八,编造了些什么!”

他到派特赖拉寨堡听取爵爷的命令,顺便请他允许自己去一趟卡司特卢。法柏利斯·考劳纳皱紧了眉头:

“这回小冲突的事,还没有跟圣上说明白。你应该知道,我讲了真话,这就是说:我对这次冲突根本不知情,连消息也还是第二天,在这里,我的派特赖拉寨堡里听人说起的。我有充分理由相信,圣上最后会相信我讲的是真话。不过奥尔西尼家族有势力,而且人人讲你在这次小冲突里头很露脸。奥尔西尼那方面甚至于还瞎扯有好几个俘虏,让人在树枝上吊死了。你晓得这话是假的;不过提防提防报复,总是好事。”

年轻的队长的天真的目光中显出了极大的惊奇神情。爵爷一方面觉得有趣,一方面又见他太不懂事,觉得只有把话说得再清楚些才能见效,就接下去道: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让全意大利知道柏栾奇佛尔太这个姓的无比骁勇。我希望你能像你父亲那样,对我一家人忠心耿耿,我一向另眼看待他,愿意在你身上有所报答。这是我的队伍的口令:永远不许透露关于我或关于我的兵士的真情实况。在你非开口不可的期间,你要是看见撒谎没有一点点用处,你就信口乱扯好了,可是就像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一样,半句真话也不要讲。你明白,它和别的情报混在一起,就可能破坏我的计划。不过我知道,你在卡司特卢的拜访修道院,有一个小情人;你不妨到这座小城玩两个星期。奥尔西尼家族在这座小城不缺朋友,甚至于代理的人手也不缺。你去看一趟我的管家,他会给你两百塞干的。”

爵爷笑着接下去道:

“凭我对你父亲的友谊,我想帮你出些主意,谈好这次恋爱,也就是安排好这次军事行动。你和你的三个兵士扮成商人;伙伴中间有一个人,专门请卡司特卢的游手好闲的人来喝酒,整天醉醺醺的,这样他可以结交很多朋友;你找机会对他发脾气。”

爵爷换了声调接下去道:

“可是万一你让奥尔西尼那方面逮住,判你死刑,千万不要招出你的真名实姓,尤其不要招出你是我的部下。我用不着叮嘱你,巡游一下所有的小城,从这个城门进去,就从那个城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