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7/9页)

那些引导着我的裸体女妖中有一位对我表示了特别的关切,在其余的女妖把我推到人群中便四处跑开自寻其乐之时,这一位并不想离我而去,她的面容以开朗欢乐与勃勃激情而让人动心,而她那年轻的身体虽然已见乳房悬垂但依然让人感觉到那么新鲜,洋溢着情欲。她坚实地抓住我的手,一下子就溜滑进我的怀中,她告诉我说,在这些夜间聚会上人家都称呼她萨拉斯卡,她劝我:“跳舞去吧”,我呢,这时倒也看不出拒绝她的理由。

也就在这时,人群中响起叫喊声:“跳轮舞!跳轮舞!”——于是,大家纷纷迅速地聚拢起来,犹如去做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开始聚合成三个大圈环,这三圈一环套一环。中间一圈的人都像乡村轮舞中通常那样站着,而小圈与大圈上的则相反,面对外背朝里,接着,便听见音乐声响起——长笛声、小提琴声与鼓声齐鸣——随即一场魔鬼之舞便开场了,这舞一分钟一分钟地加快,起初颇像西班牙人的带剑舞,或者,萨拉班达(12),可到后来则是什么也不像了。因为我与我的女友一起落入这轮舞那最外的一圈,故而我只能对内圈的情形一掠而过:看上去,那最小的一圈老是那么狂热地从左至右旋转,而第二圈上的人则是那么凶猛地蹦跳着,至于我们这一圈的主要特色就在于,大家都半侧身地站着,手挽着手,背对着背,两个相邻的人彼此用屁股撞屁股。

当音乐终于停息,狂舞终于收场时,我已累得一点儿气力也没有了,但就在跳舞的人们刚把舞环撒散,就传来一阵歌声,这歌声来自宝座所在的那个方位。在宝座上端坐的那一位用竖琴声给自己的歌喉伴奏,用他那嘶哑的、沉重的嗓子吟唱着某种赞美诗,我们大家都在毕恭毕敬的沉默中倾听着这种赞美诗。当他停止歌唱时,大家立即开始齐声合唱那魔鬼的启应祷文,那祷文的编写竟与教会的十分相似,况且在其中请求宽恕的段落——我未能分辨出其中所有的词语——也听到那熟悉的吁叹:“宽恕我们吧,老天爷!”与“为我们祈祷吧。”与此同时,有一些小而敏捷的生灵在我们中间来回穿梭着,这些小生灵身穿红色天鹅绒的长身上衣,衣服上镶嵌着一些小铃铛,他们非常麻利地摆设餐桌,铺上洁白的桌布,虽然分明可以看出,这些小差役干活儿并不用手。

萨拉斯卡在歌唱时已经从跳舞的疲乏中喘过气来,这时又开始来烦我,来催我:

“比昂,比昂(13),我们快去,快去坐下,要不就没有位子了,我极想吃东西啦。”

我当即决定遵从此地的一切习俗,我这个人不管命运之神把我带到哪儿,都是随乡入俗、随遇而安的,于是我跟着年轻的女妖走过去,我们俩成了第一批在餐桌入座的一对,那餐桌旁摆放着最普通的乡村板凳。启应祷告很快就结束了,立时出现一片喧哗,传来一阵尖叫吆喝声,那一大群全都仿效我们,占住了板凳上所有的位子,并且就因为座位而推推搡搡,争执吵闹起来。身穿天鹅绒长衣的差役们开始往每一张桌子上菜上饭,菜饭非常简朴:一碗白菜汤,或者是一碗燕麦粥,黄油,奶酪,一碟黑黍面包,一瓦罐牛奶,一夸脱葡萄酒,这酒我尝了尝,立时尝出它已发酸,品质低劣。

在所有的餐桌上都弥漫着难以平息的说话声、嬉笑声、唿哨声与咯咯咯的狂笑声。不过我们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喧闹的中心,于是我便竭力向萨拉斯卡询问这种盛会上各种各样我不太明白的细节;她呢,一边以那种贪食者永远吃不够的劲儿不停地把桌上的菜饭往肚皮里填塞,一边倒也挺乐意地满足我的好奇心。

我问她,给我们上菜的这些差役是什么人,她说,这乃是一些恶魔,况且是没有手而用牙齿与翅膀干活儿的,其翅膀隐藏在那风帽下面。当时她就把这些差役中的一个唤到面前,好让我更近些看看,于是我便奇怪地看见,这裸体女人竟使这个头不高、表情滞钝,没有长手但却生着一对像蝙蝠一样的翅膀的怪人在我面前旋转起来。

接着,我问道,大家怎么在火柱中跳舞而不害怕。萨拉斯卡听后却哈哈大笑起来,她对我说,那火柱并不灼烧谁的,这仅仅是吓唬神甫们的,仿佛地狱之火会招致莫大的痛苦,可事实上它是像肥皂泡一类的玩艺儿——她甚至想马上就拽我去那边,让我确信这一点,不过我还是留了一点心眼,当心招惹整个这一群对我的瞩目。

后来,我还问道,就在我们脚底下爬来爬去的蛇与北螈是否会带来什么伤害,萨拉斯卡则再一次发出哈哈哈的笑声,要让我相信,这些动物是可爱的、无害的,她当即就从桌子底下拽出一条蛇来,她把这条蛇缠绕在自己的胸口,这条蛇倒也挺温存,它吐出那裂成两半的蛇蕊去舔她的脖颈,它与她戏耍着,还咬咬她那红艳艳的乳头。

最后,我问及,这狂欢夜会,有没有比今天这样还要更热闹一些的,就在我提出这个问题时,萨拉斯卡的眼睛熠熠发亮,她对我说道:

“那还用说!今儿不过是最平常的聚会,每逢星期三、星期五,夜会都是这么平平常常的,可是,要是到了圣母升天节,或者,再等等,到了万圣节,这里又是什么风光,什么场面!那时节,将有好几千人聚会于此地,在这儿给那些偷盗来的婴孩举行洗礼,给年青的恋人举行婚礼,或者,为死者追荐亡魂!那时节,这儿是一片开心欢乐的气氛,跳舞呀,唱歌呀,亲热温存接吻呀,随心所欲!那时节,这儿常会出现那样一些色欲旺盛的狼,一个男子都不能与它们比肩!而在犒劳自己时,我们有时自己动手在牛奶中煮孩子肉!”

萨拉斯卡在说这番话时,不知怎么很特别地呲露着嘴中又白又尖的牙齿。我不是没有几分恶心但还是追问了一句:难道人肉的味道就那么好,而狼的亲热就那么愉快?这时,她仅仅狡诈地以笑声作答。于是,我又问道,她是否亲身体验过恶魔们的亲热,那些亲热是否让她得到享受。她毫无羞色地对我声言,得到享受,并且是很大的快感,只不过恶魔般的精液是冷的,冷如冰。说着说着,她就向我倚靠过来,她靠得非常近,简直偎依在我怀中,毫不羞耻地用手在我身上的那些部位摸摸捏捏,开始对我絮叨起来:

“可是在那儿又是怎么追荐过去的呢,我的新人?今儿我爱你,你是我最想得到的,甚于任何一种英库布(14)。你瞅见没有,那火星儿已经熄灭,而雄鸡很快就要报晓——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