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内特·弗农(第19/32页)

“为什么?”我吼道,“为什么?要是你能告诉我的话,我会感激不尽的。我只是一个高中英语老师。没人在乎!根本没人!这个世界对高中英语老师一点儿也不在意!为什么随便什么人都要对他负责任?我有什么责任?”

“要做一个好人!因为你改变了许多孩子的人生。因为我们相信你!”

“胡扯,”我回答,“我让你和其他人了解文学名著,帮你们进大学。给了几条关于人生的建议——多半都是陈词滥调,你们翻开贺曼的卡片(49)很容易就能找到的。然后你们所有人继续我行我素,完全忘了——”

“我们没有忘!我就在这里!”

“是我妈妈让你这么做的,不这么做你会觉得内疚,而且——”

“你相信自己教给我们的东西是对的!就是这一点让你与众不同。我知道你是相信的。你是相信的!”她往我胸口捶了一拳,重得让我咳了起来,“你没法假装信念。没法在十几岁的孩子们面前假装,你没法假装!”

“别再打我了!”我大叫。

她又揍了我一拳:“骗子!”

“什么?”

“因为生活艰难了一点儿就喝奈奎尔吞药片。你什么都不是,就是个懦夫!”

“你现在满口脏话,十足的麻木不仁。”

“你现在就是个娘炮!”她嚷着回嘴,接着又打了我十几下,直到我感觉脸上就快要流血,耳朵也嗡嗡地响了起来。

我开始回想起埃德蒙德·阿瑟顿袭击我的那一天——铝制球棒打断我的骨头,把我的手肘和膝盖骨像餐盘一样砸碎,埃德蒙德眼中的恨意——再度经历这一切,焦虑涌满了我的全身,直到控制不住,我开始落泪求饶:“求求你!别再打我了!求你了!住手!我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我伸出手抓住她,仿佛一个冰球运动员在恳求终止一场必输无疑的比赛,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坐在地板上大哭,双臂环绕着彼此。她开口说:“你不能自杀,因为那会杀了最好的那个我。”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来的话,而我说着“谢谢”,一遍又一遍,只是因为她没有再打我。

哭完之后,我们终于站起身来,默不作声地一起把红酒和药片打扫干净,然后退回到我的客厅里,坐在沙发上。

“我觉得我好像应该叫个人来,”波西娅说,“因为你对你自己来说显然是个威胁。”

“说不定我应该报警,告你侵犯人身安全,因为你刚刚闯进我家里,痛打了我一顿。”

“如果袭击没有发生的话,你就不做人类正式成员卡片了吗?”

“什么?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告诉我吧。”

“我是20世纪90年代末开始不做的,因为感觉像是在浪费时间。以前我常常花上好几天做那些卡片,但是其中有一半铃声一响就被学生丢到地上。我还有干劲做正式成员卡片的最后一年,看到几个学生在出教室的路上直接把他们的卡片扔进了垃圾箱。他们就在我的眼前把卡片丢掉了!就算他们在我脸上吐痰,我也不会觉得那么丧气。”

“你还记得查克·巴斯吗?”她百折不挠地问道,“1988年那个班上的?”

“我怎么可能记得25年前的一个名字,我教过的学生有几千……”

“他还把他的人类正式成员卡片带在钱包里。他是在我之前毕业的,可他还是会每天读那张卡片。一年当中的每一天他都会读你的话。你的努力,你的教诲——让他渡过了许多难关。他希望有朝一日亲口把这些告诉你。”

我觉得这可真是难以置信——一个人每天去读那张愚蠢的卡片——然而我必须承认,这让我有些激动,唤起了我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

“好吧,”我回答,“当然了,我很高兴那些卡片帮助了几个人,但是维持一种信念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我为什么还要拼命跟你解释这些?我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可你却没有死。”

“我没有死。说对了。”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帮助你重新振作精神好吗?让你重新有信念?”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是那么满怀希望,我都开始同情她了。

我不愿意告诉这个女人,世上并没有圣诞老人。有谁会愿意呢?

“我对你的母亲承诺过,”她说,“我也打算履行这份承诺。”

“那你之前为什么走了?”

“因为那时候你是个十足的浑蛋。”

“你为什么回来呢?”

“你对我好的次数比做浑蛋的次数多。你还在好人的队伍里。”

该死,她看起来是如此充满期待,我都快受不了了:“你有什么计划呢,凯恩女士?”

“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几天——就几天。让我带你展开一次冒险。”

“我们要去找海盗的宝藏吗?”

“不,我们要去找你。那个从前的你。”

“你打算做些什么呢?”

“这是个惊喜。你刚刚正打算自杀。你根本不会有任何损失!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像萨尔·帕拉迪斯和迪安·莫里亚蒂一样上路呢(50)?我们可以做奇妙的罗马焰火筒,在空中像蜘蛛那样爆裂!”她说着,演绎我从前挂在教室墙壁上的,那张满怀天真热情的杰克·凯鲁亚克海报(51),那时候她还是个学生,那时候我自己也无比天真。我忍住了冲动,没有告诉她凯鲁亚克是喝酒把自己给喝死的(52)。

“你母亲还健在吗?”我问。

“在啊。怎么了?”

“我敢说她还在囤东西,对吗?为什么你不去救她呢?把救人这件欢天喜地、扭捏做作的事情代代相传下去?”

“因为你能在教室里做到的事情,她做不到。而且不是每个人都能得救的。”

我笑了:“凯恩女士,你真是擅长美化过去啊。”

“假如你给我三天——就72个小时——等到结束的时候,你还是不想重新开始教书的话,那我就永远不来打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