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查克·巴斯(第25/36页)
我不太确定该说什么。
沉默开始变得尴尬的时候,利萨说:“丹妮埃尔也是我的朋友,你可以相信乔恩的。他的想法和你一样,而且我和你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查克。”
“你和乔恩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天晚上把汤米领进屋子里的人是我,记得吗?看见丹妮埃尔手臂上扎着针头的人是我。所以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乔恩是你的朋友,他想做正确的事情。所以去吧,好吗?做你该做的。”
我们对视了很久,接着利萨说:“小心点儿,查克。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离开了那里,沿着和庄园大道平行的铁轨走着,朝国会路走去。
其实我甚至都没在想着丹妮埃尔、约翰尼·罗顿或是报仇,我只是像一股自然力一样在向前,或许是一朵雷雨云吧。我不知道等找到那个给我妹妹提供毒品,要了她性命的男人的时候,自己会做些什么,但我还是继续向前。
认出那幢天蓝色房子的时候,我注意到马路对面亮着一盏灯。我朝那里瞥了一眼,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正在织毛线,掩映在一扇凸窗里。于是我经过乔恩线人的身边,双手插口袋,低着头,走到街区的尽头,我四下看看,便顺着一间没开灯的屋子的车道走,然后——跳过围栏,经过后院——一路走回了那栋天蓝色的房子。
曾经有好几年我为了有钱买毒品一直在入室抢劫。对此,我现在仍然非常熟练。
我是个挺不错的撬锁贼,只消弄出极小的声音就能打破一扇窗户,不过我总是先试着推门。在市郊的住宅区里人们忘记锁门的次数多得叫人大吃一惊。我建议你永远要记得把你家的大门锁上,因为有时候我只会找那些畅通无阻的入口——在一片居民区里把每一扇后门都试上一遍——而且没有一次是空手而归的。
二楼有一盏灯亮着,但是窗帘拉上了。屋里剩下的地方一片漆黑。
试着推纱门的时候,我发现门锁着,于是我检查伸手能够得着的窗户,它们也都锁着。一条木头小长凳上面有一个相当大的花盆,把它抬起来的时候,我找到了一把钥匙。钥匙能打开纱门,但真正的后门却锁着,而且需要另一把钥匙来开。那是一扇老旧的木框门,摸上去不是很牢,我摸索了一遍,发现有些地方已经枯朽了。把袖口拉下来,盖住指尖之后,我转动把手,用肩膀推门。
门开了一点点,然后就绊住了。
这会儿我的心脏跳得更猛了。
我默默地数到三,紧接着把全身的重量都撞到了门上,门啪的一声开了——随后是一片寂静。
没有脚步声,没有人喊,没有狗叫,没有开灯。
我等了几分钟,然后走上三级小台阶,进了厨房。窗口洒进来的蓝色月光,照出了20世纪70年代以来就再没更新过的电器和橱柜。一切看上去都是一种略带灰色的蓝。厨房的长桌上有用过的餐具和器皿,一张小圆台上也有。几盒吃了一半的中国菜正在水槽旁边腐败。垃圾箱里塞满了微波炉食品撕开的包装袋。还是没有声音。
走进客厅的时候,我能看见楼梯上漏下来的光线,楼梯铺着地毯,所以爬的时候很安静。
我很容易就到了二楼,尽管我的衬衣上满是汗水。
走廊的尽头有一扇半开的门,靠着从前的本能我偷偷地朝那里走过去。我就好像已经不再迈开步子了,而是被一根绳索悄无声息地拉过冰面。
来到门前的时候,我足足听了五分钟,却什么都没听见。
我把门推开的时候,门链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不过这无关紧要。
兰德尔·斯特里特正弓着身子伏在地板上,脊梁骨的中间顶着墙壁。他的下巴靠着胸口,正打着圈揉着自己的头顶。吸毒的工具放在面前。
针头。
勺子。
打火机。
棉球。
小塑料袋装的粉末。
橡皮管止血带松松垮垮地系在他的手臂上。
一包药片——每种彩虹颜色的都有——说明他是像吃糖一样地在嗑药。
一支大麻烟枪和一大袋烟。
几个空空的啤酒罐。
半瓶杰克丹尼。
一个满是烟头的烟灰缸,还有一包半满的骆驼烟。
卧室散发出浓烈的烟臭和体味。
兰德尔神志恍惚,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在屋里。
走上楼梯的时候,我相当肯定自己想把他活活打死,可现在他在我身下看上去那么可怜,我连冲他吐痰的火气都提不起来,更不用说反复揍他了。
我瞄了一眼墙壁,看见几张摇滚乐队的海报——性手枪、枪炮与玫瑰、金属乐队、超级杀手(46)。跟丹妮埃尔和我小的时候同住过的小房间并没有什么不同。
兰德尔此刻正在呻吟,更加用力地揉着他的头顶。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快速走了三步,像橄榄球联盟里踢悬空球的人似的,往兰德尔·斯特里特的肚子上狠踹了一脚。这一踢发出嘭的一声,好比一颗从屋顶丢下的保龄球落在草地上摊着的一个枕头上。
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呜咽,接着像个胎儿一样转过身来侧躺着,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一下子回到了现实。
这不是我。
至少不再是了。
我已经努力把自己重新变回了一个人。
我是一个小学老师。
我是汤米的一切。
再说了,波西娅该多失望啊。
我再也不想去踢去打呻吟着的兰德尔了,于是我在房间里找他藏起来的毒品。我能对兰德尔做的最坏的事情就是把他送进监狱,监狱里比我凶恶得多的人会惩罚他的。我很快就在他放袜子的抽屉里找到了两包更大的海洛因,这是个非常蹩脚的藏东西的地方。单凭这一点我就知道他吸毒已经吸到了什么程度。谁知道呢,说不定他真的很想念我妹妹,这样疯狂地嗑药也是为了这个?袋子的大小就足够说明他是在贩毒的了。我留了一袋在厨房的台子上,一袋在客厅的咖啡桌上,作为给乔恩和他的兄弟们的礼物。
一做完这个,我就打开了前门,把门前的灯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直到看见街对面的女人举起电话为止。我让大门敞开着。
一时兴起,我又回到楼上,最后看了兰德尔·斯特里特一眼。他的左脸颊贴在地上,吐出的一摊胆汁就像报纸上卡通画里的对话框一样从他的嘴边铺展开来。我正准备要走的时候,瞥见了地上的那一小袋海洛因和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