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派克袭击者_2011年夏末(第14/18页)

“她是嬉皮激进派恐怖分子妓女,先生,允许我引用一个非常低级但很有代表意义的例子。”

“妓女?”

“嬉皮激进派恐怖分子,对,你没听错,先生,妓女。请允许我说一句,她受到了恶毒的诋毁。”

“为什么说她是妓女?”

“她曾因卖淫被捕,先生,在芝加哥。”

“你说什么?”

“被捕,但没有受到正式指控,先生,我必须补充一句。”

“在芝加哥。”

“对,先生,芝加哥,1968年。你出生前,中间隔了好几年,足以让她回归正轨并皈依上帝,这一点我肯定会在法庭上着重提出。当然了,我说的卖淫就是性交易。”

“呃,你看?这不可能啊。1968年她根本不在芝加哥,而是在艾奥瓦州。”

“根据官方记录,1968年年末的三个月期间,先生,她待在芝加哥,也就是上大学的那段时间。”

“我母亲根本没上过大学。”

“她没有从大学毕业,但在1968年秋季学年进入了芝加哥的一所大学就读。”

“不,我母亲在艾奥瓦长大,中学毕业后就待在了那里,等我父亲退役回家。她根本没离开过老家。”

“官方记录不是这么说的。”

“她没有离开过艾奥瓦,直到,怎么说,1980年代。”

“根据官方记录,先生,1968年她曾积极参与反战活动。”

“行了,这完全就不可能嘛。我母亲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我必须告诉你,先生,事实如此。有照片。有影像证据。”

“认错人了。肯定搞混了。”

“费伊,原姓安德烈森,1950年出生于艾奥瓦州。要我念一下她的十位社保号码吗?”

“不要。”

“因为我有她的号码。”

“不要。”

“所以可能性就非常高了,先生。我想说的是,除非你拿得出相反的证据,或者有某个极其荒谬的巧合玩弄了我们,否则这位被羁押的女士恐怕就是你母亲。”

“随便你。”

“极有可能。百分之九十九确定。在合理的怀疑范围之外。板上钉钉,无论你多么不愿意相信。”

“我明白了。”

“这位被羁押的女士即为‘你母亲’。这方面的讨论就到此为止可好?”

“好。”

“如我所说,你母亲恐怕不可能得到无罪判决,对她不利的证据可以称之为确凿无疑。我们能做的,先生,就是寄希望于认罪和轻判。”

“我看不出你为什么需要我的帮助。”

“人格证人。你可以写信给法官,解释你母亲为什么不该蹲监狱。”

“法官凭什么要听我的?”

“他很可能不会,先生。尤其是这位法官,查尔斯·布朗法官。大家叫他查理。不开玩笑,这是他的真名。他本来下个月就能退休,但为了审理你母亲的案件而特地延期。我猜是因为案件影响力巨大。全国闻名。另外,他对抗第一修正案的记录实在多得可怕。就这么说吧,查理·布朗法官大人对反面意见没什么耐心。”

“既然他不会听我的,那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写信?你为什么浪费时间打电话给我?”

“因为你算是有个可敬的头衔,先生,你还是个中等知名的人物,而我愿意尽职尽责地帮助我的委托人,直到资金用完为止。我有我的名声。”

“什么资金?”

“你能够想象,先生,谢尔顿·派克州长在某些圈子里非常不受欢迎。你母亲在特定的圈子里算是个民间英雄。”

“因为她扔石块。”

“一位对抗共和党法西斯分子的勇敢战士,我收到的一张支票上这么写着。资助她请辩护律师的钱滚滚而来。足够聘请我至少四个月了。”

“然后呢?”

“我对在此之前达成认罪交易抱乐观态度,先生,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凭什么?我凭什么要帮她?实在太想当然了。”

“什么想当然,先生?”

“我母亲的整个大谜团——上大学、抗议、被捕——我完全不知道。她从不告诉我的秘密又多了一个。”

“她肯定有她的理由。”

“但我不在其中。”

“必须要说,你母亲现在迫切需要帮助。”

“我不会写那封信,我不在乎她坐不坐牢。”

“但她是你母亲啊,先生。她生了你,先不说太煽情的,她哺育了你。”

“她抛弃了我和我父亲。一个字也没留下。就我所知,那以后她就不再是我母亲了。”

“一丁点儿家庭团圆的愿望都没有?内心深处就不想要一个母性角色,填补因为缺少她而变得空洞而虚无的人生?”

“我得走了。”

“她生了你。她亲吻你碰疼的地方。把三明治切成小块,免得你噎住。你希不希望生命中有一个人,会在你过生日的时候寄贺卡给你?”

“我要挂电话了。再见。”

6

收到第一条与劳拉·波茨坦有关的短信时,萨缪尔正在机场咖啡店听做卡布奇诺时发出的汩汩声音。发信人是院长,那位瘟疫文学的专家。见了你的一名学生,她写道,对你做出了异乎寻常的指控。你真的对她说她很蠢吗?萨缪尔略读完剩下的内容,觉得身体越来越深地陷入了座椅。你的不恰当言论让我震惊莫名。我看不出波茨坦小姐哪里蠢了。我允许她重写论文以争取全部学分。我们必须立刻讨论此事。

这家咖啡店正对登机门,飞往洛杉矶的午间航班即将在大约十五分钟后开始登机。他来这儿见盖伊·佩里温克尔,他的编辑兼出版商。他的头顶上是电视机,处于静音模式,屏幕上的新闻节目正在播放萨缪尔的母亲朝派克州长扔石块。

他尽量视而不见,听着周围各种各样的声音:点咖啡的叫喊声,公共广播宣布近期危险等级如何如何和请不要让行李离开视线,孩童哭闹,泡沫和蒸汽,牛奶沸腾。咖啡店旁边是个擦鞋摊,两把抬高的椅子仿佛王座,擦鞋的男人坐在底下,是个黑人,正在看书,打扮成这份工作需要的样子:背带裤,报童帽,一身大致二十世纪初的行头。萨缪尔在等佩里温克尔,佩里温克尔想擦鞋,但正在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