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妈妈对战“烦人精” Part 01 Mom Versus the Gnats(第21/24页)
我把妈妈推开,向奥黛丽湿漉漉的脸上扇了个耳光。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气得发狂了。
“我为你祈祷!”奥黛丽说。
“为你自己祈祷去吧!”我说,“我妈那么好,你和那些妈妈都比不上她。所有人都讨厌的是你。凯尔这个小混混,不管什么运动、什么课外活动都不参加。有人跟他交朋友,只是因为他会给他们药嗑。他还说起你的玩笑,可好笑了。你老公就是个酒鬼,三次醉驾都没事,就因为他认识法官。你呢,你就拼命帮他瞒着,怕被别人发现。但是太晚了,凯尔把这事儿传得全校都知道了。”
奥黛丽迅速回应:“我是基督教徒,所以原谅你这么说。”
“得了吧你,”我说,“基督教徒才不会像你那样对我妈说话。”
我上了车,摔上门,关了《阿比路》,不受控制地啜泣起来。我坐在一摊水上,但是我不在乎了。我之所以这么害怕,跟什么牌子啊、泥石流啊、妈妈和我没被邀请去那见鬼的惠德比岛都没关系,说实话,我们一辈子也不想跟这些浑蛋一起参加任何活动。我之所以这么害怕,是因为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改变。
妈妈也上了车,关上门。“你真是超酷的,”她说,“你知道你刚才多酷吗?”
“我讨厌她。”我说。
还有句话我没说,因为不需要说,这是心照不宣的。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因为我们以前有什么秘密都不会瞒着爸爸,但我和妈妈在那一刻就心照不宣:我们不会告诉爸爸。
那之后,妈妈就不一样了,和在复方药店睡觉那天不一样。妈妈本来都好多了,我在车里还和她一起唱了《阿比路》呢!我不管爸爸、医生、警察之类的人怎么说,反正就是奥黛丽·格里芬朝妈妈吼了,她从此就不一样了。你还不信?看看下面这个:
五分钟后发的邮件
发件人:伯纳黛特·福克斯
收件人:曼尤拉·卡普尔
我真的尽全力了,但我做不到。我不能去南极了。我还不清楚该怎么找借口,但我对我俩的强强联合有信心,曼尤拉。我俩合作,什么事情都办得到。
*
爸爸写给马德罗娜山医院心理医生詹妮尔·库尔茨的信
尊敬的库尔茨医生:
我朋友汉娜·迪拉尔德高度评价了您对她丈夫弗兰克在马德罗娜山医院期间的治疗。根据我听说的情况,弗兰克当时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而他入住了马德罗娜山医院之后,在您的主治照料下,有了大大的好转。
我给您写信,是因为我很担心我爱人。她叫伯纳黛特·福克斯,恐怕已经病得很重了。
(抱歉我字迹有点儿潦草。此刻我正在飞机上,笔记本电脑也没电了,所以只好用笔来写信,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用笔写信。我得继续写下去,因为我想趁我还记得住,把刚刚发生的事情都写下来。)
我先给您做下背景介绍。伯纳黛特和我大概是二十五年前在洛杉矶认识的,当时她工作的建筑事务所要重新设计我工作的动画工作室。我们都是东海岸的人,都有上私立预科学校的经历。伯纳黛特当时是建筑界的新星。我被她的美丽、亲切和那种漫不经心的魅力所深深吸引。我们结婚了。当时我正在研究一个关于电脑动画的想法,后来微软收购了我的公司。伯纳黛特设计的一个房子遇到点儿麻烦,于是很突然地宣布她要退出洛杉矶建筑界。我很惊讶地发现,她倒比我更热切地想搬到西雅图。
伯纳黛特飞到西雅图看房子,然后打电话跟我说,找到了一个很棒的地方——安妮女王山——原来的直门女子学校。换作任何别的人,一个早就弃置不用的破学校,是很难称其为家的,但伯纳黛特不是一般人,而且充满了热情。伯纳黛特和她的热情就像河马与水:同时遭遇了两者,你就必死无疑。
我们搬到了西雅图。微软的工作让我完全无暇顾及其他。伯纳黛特怀孕了,迎来人生多次流产中的第一次。三年后,她撑过了孕早期。孕中期一开始,医生就安排她卧床休息。本来伯纳黛特找到这个房子,是把它当作一块空白画布,想要在上面施展自己魔法的。结果,遇到这个情况,房子自然而然就荒废不管了。这个房子很多地方漏水漏雨,总是莫名其妙地透风,偶尔地板上还长野草。但我只关心伯纳黛特的健康,她不能承受重新装修房子的压力,必须静养。所以我们在室内也穿着大衣,漏水的时候就拿很多意面锅轮流接着,客厅花瓶里插着长长的花剪。感觉还挺浪漫的。
我们的女儿比伊是个早产儿。她出生的时候全身都发青,而且被诊断为先天性左心发育不良综合征。我想,有个患病的孩子,要么会让夫妻俩更亲密无间,要么会让他们分道扬镳。可是,我们俩呢,两种情况都不是。伯纳黛特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比伊的康复治疗中,这件事成了她的一切。而我更努力、更长时间地投入工作,觉得这就是夫妻间良好的配合:伯纳黛特负责消费,我负责埋单。
比伊进幼儿园的时候,虽然比同龄人瘦小很多,但总算身体健康。我一直以为,这样一来伯纳黛特就能回到建筑业了吧,或者至少把我们的房子修一修。屋顶上漏水的地方已经变成明显的洞眼了;窗户上本来只是微小的裂缝,现在已经贴满了硬纸板和透明胶。每周,我们的园丁都要掀开毯子做一次室内除草。
我们的家是真的正在“入土”。比伊五岁的时候,我在她房间里陪她玩餐厅游戏。我点了菜,她在自己的小厨房里手忙脚乱地忙活了一阵,把我的“午饭”端上来了。湿乎乎的、棕色的一坨,闻着像泥土,但更蓬松一些。“我挖出来的。”比伊很骄傲地指着木地板说。淋了这么多年的雨,地板都湿透了,比伊拿勺子轻轻使劲就能挖进去。
比伊在幼儿园上学已经步入正轨,伯纳黛特仍然没有要修房子或者工作的意思。她曾经那样无所畏惧地全身心地投入到建筑业中,而现在所有的精力都转移到抱怨西雅图上面了。她这种抱怨不是一般的抱怨,而总是疯狂地咆哮怒吼,要详说起来,怕是一个小时都说不完。
比如,五岔路口这个事儿吧。伯纳黛特第一次说起西雅图有很多五岔路口的时候,感觉还很有道理。我自己倒是没注意到,但的确有很多岔路口,总有很多条道路分出去,你得多等一轮红绿灯。这完全是夫妻之间可以好好聊聊的话题,所以当伯纳黛特再次滔滔不绝地说起这个话题时,我就在想,她又发现了什么新情况吗?然而没有。她抱怨的内容是一样的,只是比原来更激烈了。她叫我去问问比尔·盖茨,怎么能在一个有这么多可笑岔路的城市生活下去。我一下班回家,她就追问我有没有问。有一天,她搞了张西雅图的旧地图向我解释,原来城里有六个单独的系统分区,随着时间的推移,毫无章法地和新的蓝图混合到了一起。一天晚上,在去餐厅的路上,她偏离路线,开出好几英里,带我去看了三个区交界的地方,那里有个岔路口,一共分了七条路出去,接着我们等着红绿灯,她就开始计时。伯纳黛特最喜欢用西雅图毫无章法的街道布局来说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