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 I(第12/34页)
于是过境罗马的安东尼大摇大摆,纵酒寻欢,手下士兵闯进他敌人们的家里抢劫;元老院畏畏缩缩,不敢反对他。
然后,来自阿尔巴朗格的消息传到安东尼耳中:玛尔斯军团变节,投向了我们。据说消息传来时,他喝醉了;反正他的行动像个醉汉。他轻率地召集元老院会议(别忘了他仍是执政官),做了一个很不理智的冗长演说,要求将屋大维宣判为公敌。但是他一席话未完,又一个消息传进城里,元老们在安东尼演说之际就已经窃窃议论起来。马其顿尼亚第四军团继玛尔斯军团之后,宣布效忠屋大维,效忠恺撒的派系。
安东尼愤怒之极,丧失了本就不强的判断力。他让武装部队进城,已然是藐视制度之举;现在他藐视法律和惯例,夜间召集元老院开会,并不惜恐吓来阻止反对者参会。这场非法的会议让他取得以下的成果:将马其顿尼亚给了他的弟弟盖乌斯,阿非利加、克里特、利比亚及亚细亚行省给了他的几个支持者。然后他奔赴蒂沃利他余下的军队那里,由该地开拔前往里米尼,打算在那里做好准备,去高卢围攻迪基姆斯。
因此,屋大维由于谨慎做不到的,安东尼由于莽撞替我们做到了。我看见了绝处逢生的希望。
现在,老朋友,我要告诉你一件无人知晓的事;倘若你愿意,不妨采用在你的史书里。众所周知,在这些事件期间,屋大维带着散兵游勇慢慢向阿雷佐行进;没有人知道的是,就在安东尼公然蔑视元老院和法律的时刻,我揣摩出元老院和人民的情绪,紧急捎信给屋大维,叫他秘密返回罗马,好让我们制订自己的计划。安东尼大张旗鼓离城之际,屋大维悄然而来。
我们布置了让我们赢得世界的计划。
II.书信 马尔库斯·图利乌斯·西塞罗 致马尔库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 发往狄拉奇乌姆(公元前43年1月)
亲爱的布鲁图斯,从雅典传到罗马来的新闻,让我们这些捍卫共和国的人深感喜悦与希望。倘若我们其他英雄行事都有你这般的勇敢与果断,国家绝不至于陷入当前这样的混乱。不可思议啊,马克·安东尼将马其顿尼亚违法地交给他弱智的弟弟盖乌斯才是不久前的事,这盖乌斯如今在阿波罗尼亚畏缩不动,你的军队却在壮大、在积蓄力量,有朝一日以此拯救我们!假使九个月前你的从兄迪基姆斯在我们三月望日的宴会之后,也有同样的决断与手腕多好!
关于安东尼最新的狂态,远在狄拉奇乌姆的你想必也听说了惊人的新闻。他罔顾一切法律和惯例,在全城实行恐怖统治;现在他引兵高卢,对付迪基姆斯。直到数星期前,我们都觉得他胜券在握。
但是青年恺撒(现在我这么叫他,尽管我厌恶此名)和他的青年朋友梅赛纳斯带着一个计划,秘密地来找了我。这小伙子先前问过我的建议,也对我献过殷勤;不过只有到了最近我才相信他可能大有前途,对我们极有助益。虽然他难以置信地年轻,态度也过于踧踖,然而这短短几个月里,他的成就很可观。
他甚为正确地向我指出,他握有能阻挡安东尼的唯一实力——马尔库斯·阿格里帕带领的一支军队正在开赴阿雷佐,那是安东尼进入高卢的必经之地;另一支谨慎地驻扎在罗马城外数里的军队也追随其后;神明知道,他们一路上会招来多少新老军人。然而(是这一点令我开始信任这青年领袖的)他不愿违法行事;他得有元老院和人民的批准。他提出要求,请我运用我的影响力(照我想象,这依然不容小觑)来取得这样的批准。
基于双方谈妥的条件,我答应去做此事。他那方面,青年屋大维·恺撒要求元老院:批准他组建军队的行动;对于投奔他的老兵,以及马其顿尼亚第四军团和玛尔斯军团,正式授以荣誉并致以人民的感谢;对于他募集的军力,合法地给予他统率权,而且不给予任何人以高于他的军权;国家开销他军队的支出,并发放他在士兵入伍时许下的赏金;士兵服役后分配土地;元老院(因循先例)撤销年龄限制,当他成功在穆提纳解救被包围的迪基姆斯之后,就让他以元老身份返回罗马,并获得竞选执政官的资格。
处在别的时机或形势下,这些要求可能看来是过分的;但如果迪基姆斯垮台,我们就会一败涂地。实不相瞒,亲爱的布鲁图斯,我几乎什么都会答应;但是我板起面孔,也提了一些我的要求。
我讲明,他或他的人马不得以任何方式对迪基姆斯施以他早前威胁过的报复;他不得以元老身份,反对我为了迪基姆斯在高卢的合法地位而交给元老院通过的政令;他不得利用经元老院授权的军队,黩武进击在马其顿尼亚的你,或者我们在叙利亚的朋友卡西乌斯。
他对这些条件一概同意,而且说只要元老院信守协定的承诺,他便不会运用自己的权威采取行动,或准许他的部下这么做。
以上是我们事业的进展。我已在元老院做了呈上这些提议的演说;然而如你所知,我没有十分的预备决不敢发言,为此我依然殚精竭虑,未得安歇。
III.昆图斯·萨尔维迭努斯·鲁弗斯 日志草稿,记于罗马(公元前44年12月)
我坐立不安,等待命运的到来。盖乌斯·屋大维秘密地来了罗马;阿格里帕开赴北边;梅赛纳斯找一切人暗中商量,无论敌友。昨天他跟富尔维娅相处了一个下午回来,那红脸老泼妇正是我们要引兵对战的安东尼的妻子。元老院给了屋大维·恺撒我们在一个月前梦都梦不到的权力:明年履任执政官的希尔提乌斯和潘萨的军团,归了我们;屋大维的军权已无人能及,一旦我们从高卢战场上回来,他便能晋身元老院阶层——我则得到了一个军团的统率权,经元老院批准,由屋大维亲自授予。这个光荣,本是我多年之内都不敢想望的。
然而我坐立不安,充满不祥的预感。我第一次怀疑我们的道路正确与否。每一个成功都揭示出我们未曾预见的困难,每一个胜利都扩大了我们可能失败的规模。
屋大维变了;他不再是我们在阿波罗尼亚的那个朋友。他很少发笑,几乎不饮酒,我们以前从姑娘那里得到的无害消遣,他似乎也不屑一顾了。就我所知,我们回到罗马以来他就没有要过女人。
我发现我写了“就我所知”。我们曾经对彼此无所不知;现在他变得内敛、克制,近乎诡秘。他曾经视我为莫逆之交,无所不谈,和我分享内心最深处的梦想——现在我不再了解他了。是不是他对舅公的哀思挥之不去?是不是哀思已经强化成了野心?是不是因为某种我无以名之的东西?他被一种冷冷的悲哀笼罩,跟我们疏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