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 I(第25/34页)
你不是傻子,这些事情乃至很多别的事情,你自应有数。
无论你以为自己玩的是什么游戏,我决不会接招。
II.书信 马克·安东尼致盖乌斯·森提乌斯·塔乌斯(公元前38年)
那该死的放肆的虚伪小人!他的虚伪可笑,他在虚伪之下不知藏了什么底细又可怒——笑与怒都快让我吃不消了。
难道他以为雅典没有人给我通风报信?他做任何事都不会令我错愕,我也不会像他那样爱装出一副道德君子的口吻。他要跟多少个斯桂波尼娅离婚,悉随尊便,哪怕是在她生出他的亲女儿(打谅斯桂波尼娅也没别的可能)当天也罢;甚至他不出一星期又娶了个怀了前夫骨肉的妻子也罢。他尽管冒犯公众而构成丑闻好了(包括你向我禀报的较为隐私的丑闻),我犯不着劝诫他;他私下的癖好再怪异也无所谓。
但是我了解这个最近成了我“内弟”的人,我了解他做事从来不会是出于激情或心血来潮。他是一尾冷血的鱼,冷到我几乎要佩服他。
人人都清楚他跟斯桂波尼娅离异,意味着我们不再和她的亲属塞克斯图斯·庞培有默契了。我该如何应对?为什么没有先向我咨询?这表示我们要对塞克斯图斯开战吗?还是屋大维要单独行事?
还有他新娶的这个李维娅呢?你告诉我屋大维曾经将她丈夫放逐出意大利,因为他是共和派,在佩鲁西亚一度与他作对。这场新的婚姻,是否意味着他又在笼络共和派的残余势力?我不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你要时常来来信呵,森提乌斯;我必须消息灵通,再说如今我能信任的人很少了。我真想回到罗马,但又不能抛下这儿的事不管。
我这一向劝自己说我目前过的这种生活不是白费心机。我如今的妻子实在是冷淡而守礼,她弟弟也来这一套,却是伪装的。至于享乐,虽然我偶尔也能有,却得处处小心,以至于几乎再无乐趣可言。我天天都恨不得打发她走路;但是我没有理由,她又怀了孩子,何况现在跟她离婚便是与她弟弟反目,我付不起那代价。
III.报告摘录 赫利俄波利斯城大祭司埃琵马科斯 致伊西斯[20] 转世、埃及诸界女王克莉奥帕特拉(公元前40年——前37年)
向尊贵的王后请安。此日,马克·安东尼起初为了娱乐,后来因为誓不甘心,与屋大维·恺撒掷骰作戏。两人游戏近三个钟点,安东尼不断输局,得胜次数也许四居其一。屋大维甚是满意,安东尼颇为烦躁。我用沙做了占卜,入恍惚境界,其间讲了欧律斯透斯故事,以及那赫拉克勒斯如何因诸神播弄,成了他的仆人。[21] 您下次写信给他时可对此暗示,说起您梦见他要纡尊降贵,替一个比他虚弱、不及他卓异的人办差事。我的语气是郑重而警诫的;您要采用诙谐而轻快的口吻。
我的法术没有奏效;他娶了敌人的姐姐屋大维娅。这是表明承诺的举动,可以讨好民众与军队。
奉上蜡质人偶两具。请您在宫殿中物色一个偏远的、只有一个门的房间。安东尼的人偶应放在房间有门的一侧,屋大维娅的人偶则放在无门的一侧。必须是您躬亲施行,无人代劳。然后命人修筑一道厚重的墙分隔人偶,从地面抵及天花板,不可有缝隙。每日朝阳升起与夕阳落下之时,您要让我的祭司埃匹蒂塔斯在房间外施咒。他知晓如何进行。
我们带着屋大维娅去雅典,她怀着孩子,三月之内将分娩。我向安东尼进献了一对难分彼此的灵缇犬,他赛犬作戏,益加钟爱之。屋大维娅的孩子出生当日,我会令双犬失踪。后续几周内您要写信给他,谈及您关于双犬的一梦。
屋大维娅生下的是个女儿;因此他名下无嗣。太阳神依了我们的意愿,听从了我们的要求。
他与屋大维争吵;屋大维娅的说情使两人和解,她维护丈夫而责备弟弟。安东尼对她的疑虑几近消除,而且似乎不由自主地喜爱她,尽管对她的寡言与平静仍感到不耐烦。埃匹蒂塔斯是否已照您的吩咐,忠诚地施了咒语?
他梦见他的营帐起火,自己却被绑在当中一张躺椅上。军中士卒路过焚烧的营帐,不理会他的呼叫,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最后他挣开捆绑,但四面烈火熊熊,不见逃生之路。他吓醒了,传唤我过去。
我戒食三日,将梦的预示告知他。我对他说,火代表屋大维·恺撒在罗马堆积而后点燃的阴谋。我说,他身处营帐,揭示了两点:他的处境(他在罗马人的世界没有安全而永久的位置),他的本性(他是军人)。他被绑在他的躺椅上,我说,意味着由于无所事事,他背离了本性,让自己变得软弱,因此在针对他的阴谋与命运的形势面前束手无措。士兵们不理会他的呼叫,意味着由于他背离本性,大家便也脱离了他的掌握;他本来是个行动者,不是说客;众人会顺服于他的举动,不是他的言词。
他沉思默想,研究了地图。我对他默无一语,但我相信他在重新考虑讨伐帕提亚人的事。为此,他将会发现他需要您的援助。请谨慎地让他知道,援助随时可得。如此您便可再次将他拉入我们的事业,确保埃及前程似锦。
IV.书信 克莉奥帕特拉致马克·安东尼 发自亚历山大城(公元前37年)
亲爱的马克,你要原谅我长久的沉默,就像我原谅了你的沉默一样。你也要原谅我现在作为一个女子给你写信,尽管我身为女王,又是你忠诚的盟友,随时将实力交给你差遣。因为我这几个月病得很重,本不愿让你担心我的疾患;其实我现在也不该写信给你的,只是我的脆弱与心意压倒了国君的身份。
睡神不肯合上我的眼;我接连发烧,精力不济,连医术高明的奥林普斯都束手无策;我没有胃口;绝望像一条蛇,蠕蠕钻进我空虚的神志。
噢,安东尼,这一切一定让你腻烦之极!不过我知道你的善良,也知道你会纵容一个故人的软弱——她常常想到你,往事一齐涌上心来。
也许是那样的回想,而不是奥林普斯的劝告,说服我踏上了从亚历山大城去忒拜[22] 的旅程。奥林普斯说,那里供奉着至高无上的神阿蒙-拉,他会祛除我的疾病,恢复我的精力。你总爱嘲笑我对这些埃及神祇的敬重,也许你是对的,你在许多事情上都很有见地。本来我差点拒绝了他,随即想起另一年春天(恍如很久远了),你和我沿着尼罗河顺流航行,并肩靠在躺椅上,观览土地肥沃的河滨漂移而过,感觉着清凉的河风吹拂在身上;农人和牧人跪了下来,连牛羊都似乎停下来向我们致敬,仰头望着我们经过。在孟斐斯,他们举行斗牛来欢迎我们,还有在赫尔墨波利斯和埃赫塔顿,你和我是男神欧西里斯[23] 和女神伊西斯。还有百座城门的忒拜,那些昏昏欲睡的白天和欢愉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