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23/46页)
正如我能够判断自己一样,我觉得我往往过于受到活泼开朗的影响,反而不容易激动起来。我的痛苦必须在心中酝酿良久方敢向其制造者道出其原委来。由于我深信凡是想冒犯别人的人都绝不会是无心的,所以我宁愿听到百般埋怨也不愿听到任何的解释。只要稍有点忌妒的倾向,这种性格必然走向极端,而我内心深处极其担心这种危险的倾向。这并不是说我就不知道你的心里只装着我而没装着其他人。但是人是可能自己搞错的,把瞬间的爱好当成是一种激情,也许把心血来潮时做的许多事错以为是爱情使然。如果说你自以为朝秦暮楚而其实并不是的话,那我就更有可能错误地指责你不忠了。这种可怕的怀疑很可能会毒害我的一生,我会无处哭诉地呻吟叹息,我会在自己被不断地爱着的同时,无所慰藉地死去。
我求求你,让我们预防这种不幸吧,一想到它,我就禁不住浑身颤栗。我亲爱的朋友,你得向我发誓(不是以爱情的名义,这种以爱情名义发的誓言已司空见惯了,而是要以你极其看重的荣誉的名义),我永远是你的红颜知己,若有任何变化必须第一个告诉我。别跟我说你将绝对没有任何事情瞒着我。我相信你会这样,也希望你这样。但是,可别让我吓得发疯,你要保证给我一个像现在这样永远安全的未来。这样,我在从你那儿得知我的真正不幸时,我就不用太抱怨了,这总比我总在想象着一些可能的不幸要少痛苦得多,我至少可以因你的愧疚而聊以自慰,如果说你不再与我分享爱情的烈火的话,你也还在分担我的痛苦,在你怀里流出的眼泪,我也会觉得不会那么苦涩。
我的朋友,这正是我对自己的选择尤为高兴的地方,我庆幸我有把我们俩结合在一起的温馨的纽带,以及维系这一纽带的纯洁无邪。这就是纯洁情感事物之中的明智规范的作用,这就是严肃的道德是如何从温柔的爱情中排除掉困难的。如果我有的是一个没有原则的情人,哪怕他永远地爱我,那我又从哪儿去找这种持之以恒的保障呢?我有什么办法能够从持续不断的怀疑中摆脱出来?我又怎么保证自己绝对不被他的伪装或我的轻信所欺骗呢?而你么,我的名副其实的可尊敬的朋友,你既不会弄虚作假又不会乔装打扮,我知道你是会信守你将向我许下的诺言的。承认一次不忠的耻辱在你正直的心灵之中是绝对不会胜过你信守诺言的义务的。如果你无法再爱你的朱丽时,你会对她说……你可能会对她说:啊,朱丽!我不……我的朋友,我将绝不会写出那个字来的。
你对我这个权宜之计有何想法?我敢肯定,这是能够在我心中驱除任何忌妒情感的唯一办法。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微妙情感在迷惑着我,使我因你的爱情而相信你的诚实,使我不会相信一个你没亲口告诉我的不忠实的行为。我亲爱的,这就是我强加于你的保证的可靠作用,因为我认为你可能会是个朝三暮四的情人,但绝不会是一个骗人的朋友,而且,即使我会怀疑你的心,也绝不会怀疑你的诚实。在这个方面,如果我所采取的谨慎小心的态度是多余的,而预防的又是我觉得根本不可能的移情别恋,那我感到的是多大的欢欣呀!同一个极其忠贞的情人谈论忌妒是多么有趣呀!啊!如果你已不再是个忠贞的情人,请相信,我是不会跟你谈这些的。我可怜的心儿在关键时刻可能会不那么理智,而稍有一点怀疑很快就会使我丧失保障理智的意志力。
我十分尊敬的老师,这就是今晚要讨论的问题,因为我知道您的两个卑微的门生,将有幸在形影不离的那位[31]的父亲家里,与您共进晚餐。您对新闻的真知灼见的评论,使您在他的面前大受赞赏,所以您没有怎么费力就受到了他的邀请。那位姑娘弹奏羽管键琴助兴,而她的父亲则在翻看朗贝蒂[32]的著作。而我也许将温习克拉朗小树林的作业[33]。啊,无所不通的渊博学者,您对各门学问都有独到见解!德·奥尔伯先生,您可能知道,他可是人所共知的,他对将向那不勒斯国王[34]敬献辞的颇有见地的评论,有着自己的看法,我们仨人将在我表姐的房间里就此谈论一番。就是在这间房间里,我忠实的崇拜者,您将跪在您的贵妇与情妇面前,双手握住我的手,当着她的“掌玺大臣”的面,向她发誓保证绝对忠贞,但不许说什么永远的爱,那是人们既无法信守也无法破坏的誓言,而要说出真心、诚心和永不被践踏的坦诚。您绝不要发誓说永远听命于我,而要发誓永不干出不忠的行为,并至少要发誓先摆脱桎梏再宣战。做完这一切之后,您就接受拥抱,并被认为是唯一的仆从和尽忠的骑士了。
再见了,我的好友,一想到今晚的聚餐,我就喜上眉梢。啊!当我看到你将分享我的快乐时,我真是甜在心头!
书信三十六 自朱丽
亲吻这封信吧,你会为我马上要告诉你的消息高兴得跳起来的,不过,你要想到,即使没有什么值得高兴得跳起来,没有什么好去吻这封信的,对信中所述我至少并非是不激动的。我父亲因他的诉讼案不得不前往伯尔尼,然后从那儿去索莱尔解决他的年金问题。他建议我母亲陪他一起去。我母亲接受了,因为她希望换换环境能对他的身体健康有所助益。他们好心地要带着我去,我觉得说出我对此有何想法不太合适,巧的是车子安排有困难,这一计划只好放弃,他们还一个劲儿地因无法带上我而安慰我哩。我必须装作很伤心的样子。我不得不扮演的虚假角色让我真的伤心起来,以致心生愧疚,反倒真的不用假装而假戏真做了。
父母不在期间,我也不会是一家之主的,不过他们把我送到表姐的父亲那儿,因此在此期间我完完全全地成了那位形影不离者的无法分开的人了。另外,我母亲宁愿自己不带女仆,而把巴比留下给我当管家。她是个没什么危险的百眼巨人[35],既无法引诱她对主不忠也无法把她当做心腹。但是,必要时,给她点好脸看看或施她以小恩小惠,就能轻易地把她支开。
你明白在这半个月当中,我们的相会将是多么的容易,但是,束缚少了,谨慎却不能放松,所以我们必须主动地保持在其他时间我们所具有的矜持端庄。当我到了表姐家时,你不仅不该比以前来得更勤,免得连累了表姐,而且我甚至希望无须告诉你对异性应如何尊重,也无须告诉你对东道主的神圣权利的尊重,我还希望一个正直的男人是无须别人教导他去如何尊重因爱而生成的赋予他避难之所的友谊。我了解你的活泼机灵,但是我也知道它应有的不可超越的界限。如果说你从未对正直有所损害的话,那今天你也别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