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第24/37页)
“是耐心加时间造就这一奇迹的,”德·沃尔玛先生说道,“富人们在享乐之中想不到这些。他们总是一心念着享受,所以他们唯一知晓的手段就是暴力和金钱:他们把鸟关在笼子里,月月花费不少的钱把这些朋友囚起来。每当仆人们走近它们待着的地方时,您就会看到,鸟儿们立刻便飞走了。现在,它们之所以数量这么多,那是因为原来就有不少。要是原先没有鸟的话,也引不来这么多的鸟的。如果原来就有一些鸟,只要经常喂食,不要吓唬它们,让它们安心孵卵,不去掏鸟窝,那就很容易引来更多的鸟,那么,原先就在这儿的鸟就会继续留在这儿,随后飞来的鸟也会待着不走了。这片小树林是原来就有的,只不过是与果园分隔开来的;朱丽让人把它用一道绿篱圈进果园里来,又把原来把它与果园隔开来的那道篱笆墙弄掉了,把小树林的范围扩大,并栽种上各种新的草木。您可以看到,通往那儿的小路两侧,全都种满着草以及各种各样的农作物和其他植物。她每年都让人在这里种上小麦、粟类、向日葵、线麻和巢菜[28],几乎全是鸟儿爱吃的食物,而我们却一粒也不收回,全都留给鸟儿们了。除此而外,无论冬夏,她或我几乎天天还要带些东西来喂它们,如果我们来不了的话,通常是芳松代替我们来。它们喝水的地方没几步远,这您都看见了。而且,德·沃尔玛夫人每年春天甚至还弄些马鬃、稻草、羊毛和其他一些合适的材料来,好让它们搭巢筑窝。除了给它们提供筑巢材料而外,还给它们预备上大量的食物,特别是为它们提防天敌们[29]的侵害,让它们生活在安静的环境之中,可以在一个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干扰的舒适环境之中产卵孵蛋。这样一来,鸟父母的家园也就成了鸟宝宝们的家园,鸟群的数量就越来越多,代代繁衍。”
“啊!”朱丽说道,“您应该看到其中的意义!每个人都不该只考虑自己,否则就不会有夫妻相濡以沫、仆人们的忠心效劳、父母亲的慈爱了。如果您两个月前就能来到这里,亲眼看一看这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象,让心灵享受到大自然的甜美情感,那该有多好啊!”我心酸地回答道:“夫人,您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这种乐趣应当归您享受的。”德·沃尔玛先生立即抓起我的手,紧握住它说:“您有我们这样的朋友,您的朋友有孩子,父爱对您来说并不陌生呀?”我看看他,又看看朱丽;他俩彼此对看了一眼,然后,便向我投来极其深情的目光,我忍不住先后拥抱了一下他俩,动情地对他们说:“我会像你们一样地去爱他们的。”我不知道一句话会通过什么奇特效应改变一个人的心灵,但是,自此刻起,我已经以另一种眼光看待德·沃尔玛先生了,我不再把他看做是我曾如此深爱的女人的丈夫,而把他看成是我愿为之献出生命的两个孩子的父亲。
我本想绕着水池走一圈,好更清楚地观赏一下这个怡静的栖息地及其居民住户们,但德·沃尔玛夫人却阻止了我,对我说道:“谁都不可以去它们住地惊扰它们,您是我的宾客中被我一直领到离它们这么近的地方来的第一位。这座果园一共有四把钥匙,我们和我父亲各有一把,第四把由芳松拿着,她是这儿的巡视员,有时候带着两个孩子来这里,孩子们算是一个特殊照顾,但我也让他们来这里时,处处小心。古斯丹来这儿,也得由我们四人中的一个陪着来,一年中,他要进这里来干两个月的活儿,其他时间几乎就不再进来,这里的活儿就是我们自己干了。”我对她说:“这样一来,您因为担心鸟儿成为您的奴隶,可您自己却成了它们的奴隶了。”她反驳道:“您这话可是像出自一个暴君之口呀,只有暴君才会认为必须损害他人的自由,他才能享有自己的自由。”
当我们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德·沃尔玛先生往水池里扔了一把大麦,我随即往池子里望去,有几条小鱼游了过来。我立刻惊呼道:“啊!啊!这可是几个囚徒呀。”德·沃尔玛先生接嘴说:“是的,这是几个战俘,我们饶了它们一命。”他夫人随即补充道:“没错儿。前不久,芳松从厨房里偷了几条小鱼,背着我们放到水池里养了起来。我也就听任它们待在里面了,如果把它们放回到湖里去,芳松心里一定难过得要死,与其让一个诚实的人伤心,倒不如让她把鱼放养在这个水池里的好。”我应答道:“您说的很有道理,它们虽说是被囚于此,但毕竟逃脱了被煎炸的命运。”
“嗨!您觉得怎么样?”我们在往回走的时候,朱丽问我,“您还觉得自己远在天边吗?”——“不,”我回答道,“我已经归来了,您确实是把我领进爱丽舍了。”德·沃尔玛先生接着说道:“她给这个果园取的响当当的名字与这个美好的地方十分相配。这对孩子们的游戏也多少带有点褒奖之意,您要知道,他们玩的游戏全都不是他们母亲教的。”我应声说道:“我看得出来,我深信这一点,我觉得看孩子们玩这类游戏比看大人干活儿有意思得多。”
“可这里还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我继续说道,“这个地方与原先大不相同,那只有经过人的经营管理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可是,我没看出哪儿有一点人在经营管理的痕迹;到处是一片碧绿,清新,生机盎然,可却不见有园丁的侍弄的样子;我刚一踏进里面,觉得走进了一座荒岛,不见任何人的足迹。”德·沃尔玛先生回答道:“啊!这个么,那是他们把人为的痕迹小心翼翼地给抹去了,而且我有时也帮他们一起进行这种掩饰。在所有翻耕挖填的地方,都撒上了草籽,草长出来之后,翻耕的痕迹便不见了。冬季里,在土壤贫瘠的地方撒上一层又一层的肥料;肥料腐蚀掉苔藓,使青草和其他植物生机勃发;树木也需要这些肥料。而到了夏季,肥料便被吸收,不见了踪影。至于有几条小径上覆盖着的苔藓,那是爱德华绅士从英国来信告诉我们诀窍,我们特意培养起来的。这两边,”他继续说道,“有围墙围着,而围墙也都有东西遮挡着,但并不是沿墙种植果树,而是厚厚的一层层灌木丛,标示此处到此为界,那边就是树林的边缘了。另外的那两边竖着高高的坚实的树篱,种的是槭树、山楂树、枸骨叶冬青、女贞树和其他各种杂木,看上去不像是树篱,而像是一片林木。这些树并不是排列得整齐划一,高矮一致;我们从不用墨线取齐;大自然从来就不是按照墨线让树木长成笔直的一行的。它们看上去虽说是高矮不等,弯弯曲曲,实际上是巧夺天工,精心设计的,以致延长了散步的路径,遮挡住了小岛的岸边,既让人感到岛的面积扩大了,而又不是别别扭扭地让人拐来拐去,实则曲径通幽[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