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书籍、论文与理论,大学教授与游吟诗人,示巴国女皇、伯爵夫人与雅巴,以及在如此的混乱中出现的一个谜语和一个胆大妄为的想(第7/11页)

“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阁下是尊敬我的,现在知道我错了。”然后便出门离去。他拒绝接受大法官的解释道歉,收回了对他的友好问候。

不仅粗俗不堪,而且毫无疑问是杜撰捏造的,一个笑话转化为诗行,在耶稣圣殿广场的笑声中传扬。这是学生蒙迪尼奥·卡尔瓦里奥恶毒的复仇,因为“怪兽”给了他不及格。

为了避免黑色的韵脚

我要用白话诗歌唱

事情是这样的:

尼禄·阿尔格鲁博士

由于对颜色的偏见

让奥古斯塔太太

刮去了她的阴毛

多美丽啊,但是

啊,太黑啦。

走近之后,佩德罗·阿尔杉茹发现尼禄·阿尔格鲁将手背在身后,避免跟他握手。他的脸感到发烫。

教授像审视动物一般,傲慢地研究着杂役的面容与仪表。看到这个混血儿服装整洁,气度非凡,一切端庄得体,他敌视的脸上显露出难以掩饰的惊异。某些情况下,对于某些混血儿,这位大学教授会想,甚至会说出来:“他本该成为白人的,他的不幸就在于黑人血统。”

“是你写的那本《巴伊亚……》——”

“《民俗生活》,”阿尔杉茹打消了最初的谦卑,做好对话的准备。“我在办公室给先生您留了一本。”

“要说‘教授先生’,”著名教授粗暴地纠正,“教授先生,而不是单纯的先生,可别忘了。我通过评选得到了这个职称,我有权使用这个头衔,并且坚持必须使用。你明白吗?”

“我明白,教授先生。”佩德罗·阿尔杉茹的声音冷冰冰的,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走开。

“你跟我说:你记录的那些习俗、传统节日,还有你称作‘责任’的巫术仪式,都是真的吗?”

“是的,教授先生。”

“关于酷孔比舞[12]的,比如说,都是真的?”

“是的,教授先生。”

“不是你杜撰出来的?”

“不是,教授先生。”

“我读了你的书,鉴于这本书是你写的,”他再次用那双充满敌意的褐色眼睛审视了阿尔杉茹,“我不否认它有些价值,价值有限,这是当然。这本书没有一点科学严肃性,而且关于混血的结论都是些危言耸听的蠢话。不过,即便如此,这本书中记录的事实还是应该注意的。值得一读。”

佩德罗·阿尔杉茹再次努力冲破他与教授之间的隔阂,重新开始对话。

“教授先生不认为那些事实有利于我的结论吗?”

阿尔格鲁教授嘴角纤细的线条露出一丝罕见的微笑。对于教授来说,稀少的笑容一般都是由他人的愚昧所引发的。

“你让我发笑。你的破书里没有引用任何的书籍文章;没有任何国内外的大师支持你的观点,你怎么敢说它是科学著作?你凭什么为混血辩护,将它说成解决巴西种族的理想方案?凭什么把我们的拉丁文化说成混血文化?这种观点耸人听闻,腐化堕落。”

“我凭的是事实,教授先生。”

“一派胡言。如果不按照科学哲学的方法分析,事实有什么用,能说明什么?你碰巧读过一些相关著作吗?”他保持着嘲弄的笑容,“我建议你看看戈宾诺。他是一位睿智的法国外交官:在巴西住过一段时间,是种族问题的绝对权威。学校图书馆里有他的作品。”

“我只读过教授先生您和冯特斯老师的作品。”

“这还不能让你信服吗?你把巴图科、桑巴这种吓人的声音跟音乐混为一谈;还有那可怕的卡隆加[13],这种雕刻不遵循任何美学规律,你却把它当作艺术样本;就连那些卡菲儿[14]仪式,在你看来,也都有文化意义。如果我们被这些野蛮元素同化,而不反抗这些可耻的行径,国家就会遭殃。你听着:这一切,所有起源于非洲的渣滓垃圾,所有玷污我们的东西,我们都要从祖国的文化生活中清除,如果必要,即便使用暴力也在所不惜。”

“已经使用暴力了,教授先生。”

“也许还没有达到必要的程度。”他的声音一直很冷漠,如今的音调更加严厉。他敌视的眼睛中显露出无情的宣判,燃烧着狂热的褐色光芒,“这就是一个毒瘤,必须连根拔起。手术治疗虽然残酷,却是有益且必要的。”

“谁知道呢,也许会把我们都杀死,一个接着一个,教授先生。”

这个混蛋居然敢讽刺他?医学院的荣耀用怀疑威胁的眼神盯着杂役,却发现他面容谨慎,举止得体,没有丝毫冒犯他的意思。他平静下来,考虑着阿尔杉茹的建议,眼中充满梦想,笑容也几乎欢愉起来:

“把他们都消灭,一个只有雅利安人的世界?”

完美的世界!一个不可实现的伟大梦想!哪里去找一个不顾后果的天才,能够采用这大胆的想法将它付诸实践?谁知道呢,也许有一天,常胜的战神能够完成这至高无上的使命?阿尔格鲁教授仿佛能够看到幻象,他仔细探索了未来,预感到一位英雄正站在雅利安士兵面前。夺目的形象,荣耀的时刻,却只有一瞬间:他马上掉入悲惨的现实。

“我想不必那么极端。只要制定法律禁止混血,规范婚姻制度:白人只能跟白人结婚,黑人跟黑人或混血儿结婚,谁不遵守法律就把他抓进监狱。”

“很难把他们区分开来,教授先生。”

教授再次试图在杂役温和的嗓音中与清晰的话语找到讽刺嘲弄。啊,要能找到就好了!

“很难,为什么?我看不出有什么困难。”他确定这场谈话已经结束了,便命令道,“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不管怎样,小伙子,你的书虽然谬误很多,还算有些有用的东西。”即使算不上友好,起码比较礼貌:教授将指尖递给了混血儿。

现在轮到佩德罗·阿尔杉茹无视那枯瘦的手了。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跟谈话开始时尼禄·阿尔格鲁·德·阿拉乌茹教授接待他的方式如出一辙,比什么都不做好一点点。“流氓!”大学教授嘟囔了一句,脸色苍白。

7

在通往塔布昂的路上,穿过小男孩奔跑打闹的小巷,佩德罗·阿尔杉茹若有所思。他有太多理由需要担心忧虑了。在医学院有满是恶意的布道,在比较近的米赛里科尔迪亚,多洛黛娅移情别恋,已经被激情所腐蚀。那个臭流氓要她抛下巴伊亚的土地,抛下她的儿子与自由随他远去。很长时间以来,阿尔杉茹与多洛黛娅之间已经没有瓜葛。如果有那么一两次,在他们相遇时不小心做了那件好事,那也纯属偶然,不过是对那场风暴与平静的回忆。但是有塔代乌,他为阿尔杉茹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在奇迹之篷,为了印刷图书,资金越来越紧缺,里迪奥·库何从来不曾如此拮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