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罗·阿尔杉茹·奥茹欧巴的民事斗争以及人民如何占领了广场(第6/33页)

玛耶·巴散圣母老得已经记不清年龄,她温柔而又令人畏惧,复杂优雅的舞步丝毫不乱,跳起舞来快速轻盈,就像一个小姑娘,一个刚刚入职的圣女。这是创世之初的舞蹈:恐惧、无知、危险、斗争、凯旋、众神的亲密关系。这是魔法与勇气的舞蹈,一个人与未知的力量抗争,奋斗并取得了胜利。这就是在奇迹之篷,玛耶·巴散圣母对塔代乌所跳的舞蹈。没有血缘关系的奶奶为孙子跳舞,她的孙子已经拿到了工程学位。

如此简单而又崇高,如此庄重而又威严,在高举双手的掌声中,她在塔代乌面前停了下来,向他张开双臂。她用广阔的胸怀包容了男孩的思想、情感、怒火、疑惑、野心、自豪、苦涩、爱情,包容了他的善与恶,包容了一颗年轻的心弦与塔代乌的命运:母性的胸怀就像大海,能够装进一切东西,甚至能够装进世间的爱与忧。老人与男孩拥抱在一起,老人停留在原始的神秘里,男孩凭借争取到的自由,乘坐知识的小船扬帆起航。

然后,每个人都开始跳舞,一个接着一个,男人女人交替轮换。当里迪奥与塔代乌的胸膛贴在一起,他感觉到心在震颤:我将死在一个如此开心的时刻。多年以来,特伦西亚阿姨一直免费给他咖啡、面包、午饭、晚饭。在生活的大学里,达米昂比他先毕业,已经成为监狱警局门前的律师。罗森达·巴蒂斯塔·杜斯·雷斯,我的女巫阿姨,请给我祝福,全靠你的照料、你的草药与土方,我才能有今天,才能无病无灾地戴上毕业指环。跟布迪昂大师学卡波埃拉时,我同时学会了谦逊平和,对骄横跋扈的人心存鄙视。小姑娘黛颤抖着拥抱了他,她的眼睛像杏仁一般,胸口起伏不定:你为什么不像喝酒那样一口吞掉我,在你的庆典上摘掉我的童贞之花?曼努埃尔·普拉赛德斯,装卸货船的巨人,让他认识了大海与轮船。罗萨·德·奥沙拉,神秘的阿姨,她是奇迹之篷的女主人,却又仅仅是一位客人,她总是在这里匆匆而过,是他最重要的阿姨。

这些人来了,其他人也来了。瓦尔德罗伊尔的鼓点与创意曲、奥萨的歌、马奈·利玛的笑声,每个人都跳着自己的舞步,将塔代乌的快乐放在自己心中。他如今已经成为学士,昨天却还是个大胆淘气的小鬼。

最后出场的是佩德罗·阿尔杉茹。每个人又重新站起来,向奥茹欧巴致意、鼓掌。他的表情是一个谜,温和的笑容挂在脸上,记忆画面却锁在心里:最后一夜的多洛黛娅,埋头书本的小男孩。奥茹欧巴,桑构的眼睛,看到了塔代乌脸上的渴望与兴奋。他又看了一眼那些金黄的发髻,姑娘那么紧张,又那么热恋着迷。

谁拥有谜题的钥匙?在他的舞蹈中,经过了整整一生,在某些时刻,烟散的叫喊震动了整间屋子。佩德罗·阿尔杉茹再次把塔代乌揽在胸前,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现在谁都不缺了,塔代乌需要咽下泪水,向大家致谢。他要为庇护他的奥里沙跳舞,为之前一直引导他的朋友们跳舞:他们都是他的父母兄弟,是他的阿姨表亲,是他为数众多的家人。

就在这时,从阴影里走来了阿刮·普卢斯塔伯爵夫人,他的萨贝拉奶奶。她就像是从红磨坊的海报里出来的,走到圆圈中央对着塔代乌跳舞。这不是仪式舞蹈,并非他们的舞蹈。

她撩起裙边,露出了鞋子、衬裙与褶边内裤,在奇迹之篷里跳着巴黎坎坎舞。这位不知有多大年纪的老人就像刚发育的小姑娘黛一样年轻。罗特列克的画成为了现实,法国混血女郎拥入了塔布昂:围成一圈的女人马上开始模仿这有趣的步伐,学习外国女人的舞步,初次尝试这罕见的节奏。男人们站起来鼓掌,向伊莎贝尔·特蕾莎伯爵夫人挥手致意,用只有对坎东布雷圣母才有的敬意与词汇高喊:奥拉 耶耶哦!因为他们马上在娇媚的神情中认出萨贝拉是奥顺的女儿,一个诱惑者。

就这样,为了替孙子庆贺,萨贝拉在奇迹之篷跳起了巴黎坎坎舞。接着,她亲了孙子两侧的面颊。

爱,这就是奇迹。两位奶奶在跳舞,两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奶奶与已经大学毕业的孙子,每个人都跳着自己的舞步。

6

“他们来了……”瓦尔德罗伊尔宣布。

奥萨、马奈·利玛与布迪昂带来了烟花,卡波埃拉拳师的烟斗充当引子。烟花像箭一般划过天际,在这小游行队伍上空光芒四射。这个小团队只有六七个人,人人都穿着节日的服装,跟随着伊莎贝尔·特蕾莎伯爵夫人美好年代的步伐节奏。塔代乌挽着老太太,两个人走在队伍前方,白皙的奶奶与黝黑的孙子。

烟花、鞭炮、星河、彩色喷枪、闪光纸屑,朋友们聚集在奇迹之篷门前,装点了塔代乌·坎尼奥托工程师前进的道路。不久之前,他才在理工学院的荣誉大厅取得了毕业证书。奇迹的夜晚仿佛白昼。

玛耶·巴散圣母拄着拐杖从人群中出来,向游行队伍走去。大家想要搀扶她,但她不让。

大约两年前,医生们经过检查,不许她费一点力气。他们都说:玛耶·巴散妈妈,去休息吧。你的年龄与健康状况都不适合再当坎东布雷圣母了,把阿亚与折刀交给更年轻的人吧。你别出门了,连路口也不要去,也别唱歌了,倘若你跳舞,哪怕只跳一步都可能致命。你那扩张的心脏已经快要衰竭了,随时都可能破裂。如果你想活着,就要安静一点,坐在椅子上,好好聊聊天。别让自己劳累,也别觉得无聊。她说好,为什么不呢,医生,这是当然,上帝保佑!医生的要求我照办,这不是应该的吗?医生一转身,她就重操旧业,拿起折刀、海螺、阿亚,负责“圣女之船”开场仪式,组织信徒跳舞,主持入教仪式或祭祀。然而,她却用不能出门的禁令拒绝了许多邀请,很长时间以来,她只在坎东布雷圣殿的范围内活动。她宣布决定在塔代乌的庆典上唱歌跳舞时,圣女们试图劝阻:医生的建议呢,扩张的心脏呢?无论如何我也要去,我要唱,要跳,不会出任何问题。在这里,另一个奶奶独自一人,拄着拐杖稳步向男孩走去。

塔代乌将另一只胳膊给她。他就这样走在两个老人中间,来到印刷作坊门前。烟火腾空,鞭炮响起。

少数几个人有幸拿到请柬,参加了盛大的毕业典礼。他们观看了学位授予,聆听了演讲,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佩德罗·阿尔杉茹穿着新衣服,外表英俊得体,快乐也很内敛。当两位发言人(一名教师与一名毕业生)谴责落后与偏见时,里迪奥·库何高喊:“好样的!”他的目光没有离开塔代乌,看到一个在奇迹之篷长大的男孩站在青年学士中间,而且学业几乎都是他资助的,里迪奥非常感动。达米昂·德·索萨穿着白色制服,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律师:如果换他来讲,整个大厅都会沸腾。曼努埃尔·德·普拉赛德斯穿着一件礼服,既容不下他庞大的身躯,更容不下他的激动。女人只来了萨贝拉,她穿着洛可可式的华丽服装,但是已经过时了,都是来自巴黎的旧衣服,还戴着手套、珠宝,喷着香水,一双狡黠的眼睛。老师、富翁与官员都过来亲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