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12/42页)
“是学院联系了他。在帕拉德被谋杀之后。我们院长坚信,我有了危险。佩雷拉先生在巴尔干式的复杂情境中都找不到北了。谋杀理由并不太清楚……它始终就不清楚。”
联邦调查局派来的人笔记本里什么都没记。他满足于细看着被问者的脸。
“为什么那帮人两年之后又回来了?”
“哪帮人?”
“当年威胁你的那些人。”
“我根本就不认识任何一帮威胁我的人。”
“在此期间你还发表过别的东西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张明信片像不像是由一个极端主义派别寄来的呢?”
“我不知道。
“一个神秘主义集团,比方说?假如我明白了的话,三十年代的极端主义派都是神秘主义者,这是马里奥说的。跟迪玛有联系的那些人是神秘主义者。正统派恐怖主义,是吧?而这里的人,他们也是一个神秘主义集团的吗?”
“我不知道。一篇奇怪的文章。兴许那也是一种转移调查者视线的计策。我们不认识发信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在流亡者中,当然有极端主义组织,但我不认识他们。”
“书写的笔法有什么特殊的吗?”
“没什么笔法。只有姓名和地址是手写的。其余都是打字机打的,或通过电脑打印的。”
“你对这篇文字有什么想法?”
“可以说是一句语录。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简单的印象而已。”
“这文字有什么熟悉的东西吗?”
“迷宫。‘迷宫’一词。这是迪玛的一个顽念。关于迷宫他写过很多。上星期,在纽约,我在图书馆里度过了几天。我重读了他的书。顽念就在那里。希腊迷宫。迷宫中的神话和礼仪。作为迷宫的世界。作为迷宫的城市。神秘的螺丝线和十字形迷宫。凯尔特迷宫。人类内脏的迷宫……”
警察有点恼火,站了起来。又矮又壮,圆乎乎的。又黑又硬的头发,波浪形。
“我们下星期再见,同一地点,同一钟点。”
“好极了,”教授回答道,不耐烦地只想离开这地方,他也是。
被他记忆中的空缺所惹恼。他知道是引语却又不知道引的是什么。往昔拒绝提供文献。
***
时候已到,要讲述自己的失望,要向别人揭示明信片的存在,要问问他们的观点,要听听他们的建议。戈拉可以替换一个图书馆,他满可以找到解决办法的。或者给露打个电话。问她是不是知道了这些威胁,露将认真听取这怪事,并且会焦虑不安。
彼得犹豫着,听筒贴在耳朵上。他决定了,拨了号码。
“喂,是我,东方的明海尔。很久了,你说得对,我们很久没有说话了。好的,我们说说话,我们现在说说话。说很多,我向你保证,我们将像一个被罚发言的人那样说话。一篇精彩的发言。无可指责。对读过一切并记住了一切的大师来说,任何一个问题都是一种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因此,这就来了……”
他手里拿着明信片,神秘的信息就在眼前。他准备好了,改变主意。它来到了,厌倦最终卷走了他。
“对我讲一讲你曾参加过的大学生革命。好让我也能懂得我所降临其中的这个世界。你跟我讲过的,没错。在拉里一号聘我来学院工作时,你就跟我讲过这一切了。你给我描绘过学院的气氛。你曾是保护者,小小的照顾,向来如此。一个图书馆的天真产品。我且不说是老鼠,老鼠不太天真,而你,你是一个天使,一个天真汉,词语的天真汉。来吧,跟我说说,跟我再说说她们是怎样在阳台上讲话的:热情之花,著名的多洛雷斯·伊巴露丽,罗莎·卢森堡和克拉拉·蔡特金,安娜·波凯尔和柯伦泰同志[38]。以及庇隆夫人。是的,总之,你还没有提到过这些名字。”
寂静,很自然。戈拉受够了彼得的幻想,但他让步了,如同平常那样。
“一个听我课的女大学生。文静,有教养,甚至有些腼腆。她是跟一个同学一起来的,她的朋友。一个体格矫健的漂亮小伙子。后者有一天来到我的办公室,对我说,这姑娘想跟我谈谈。他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为什么不亲自来。是的,这里头有问题……两年前,这姑娘进入学院时,参加了一个新生聚会。她喝了啤酒,跟一个年轻男子一起去森林中散步。于是……发生了什么?人们不太清楚。他们彼此拥抱了,然后,然后人们就不知道了,但发生了什么事,姑娘记得不太清楚了。毕竟,那是两年多前的事了。”
“是啊,我现在回想起来了。那姑娘,有些慌乱,也跟着来了。两年之前发生的事,不太清楚,但清楚的是触动了她记忆的东西……未犯下的或只犯下一半的或只犯下四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的行为之后两年,犯罪人在一个秋天的下午巧遇了这一对新人。他向他们投去微微一笑,饱含了言下之意。那姑娘受了冒犯,她朋友便出面替她抱怨。女学生来到了院长那里,讲述了她所能讲述的。晚会,啤酒,森林,青草地上的拥抱,黑暗中的骚动。拉里一号听着。这正是在你诱惑了贝德罗斯·阿瓦建的学生们的那个时代,不是吗?这么说来,拉里一号很认真地听了叙述。在一种民主制度中,就得听取所有的抱怨并解决问题。人们惩罚那个侵犯嫌疑人:他将被剥夺参加The Blind Band[39]摇滚乐队的两个月排练。也不被允许进入体操房和游泳池。”
“女受害人不很满意,是吗?”
“女学生感觉受了骗。受惩罚者还时不时地抛头露面,在乐队的排练场和游泳池中。他出身于一个富人家庭,学院的慷慨捐助人,这是她的男朋友告诉她的。”
“你建议她忘记那一切。你问她她跟她父母是不是谈得来。是吗?那么,你对她说,好好利用你的假期吧,好好利用时间,保护自己,放松自己。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死抱住这一段混乱的插曲不放,你年轻,漂亮,聪明,你前途无量,不要纠缠于过去,要向前看。这几乎就是你的说教,圣奥古斯丁?一个很晚才走出前现代洞穴的老祖父的说教,一个东欧的白痴。厌恶女人的人,大男子主义者,没有道德原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