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毫不冲突(第57/127页)

“他们说,这是挪威的丑闻,他们家是挪威最显赫的家族之一,尽管好几代以前就家道破落了,但仍然是一个贵族,他们家的城堡废墟依然还在。他的父亲是个主教,虽然和他脱离了父子关系,并且把他赶出了教会,但于事无补。”

“你们知道吗?拉各那·丹尼斯约德是在这里上的大学,而且就是帕垂克亨利大学。”

“不会吧?”

“哦,没错的,你可以查得到。”

“让我感到不安的是……你们知道,我是很不愿意看到的。我不愿意看到他此时就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我们的水域里。我本来以为这样的事只会发生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只能发生在欧洲。可是,这么一个罪大恶极的强盗居然就出现在达拉威,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他还在南塔克特和巴湾出现过,而且禁止报纸对此进行报道。”

“为什么?”

“他们不想让人知道海军对付不了他。”

“我感觉很不好,太滑稽了,这像是黑暗时代才有的东西。”

达格妮抬眼一瞧,发现弗兰西斯科·德安孔尼亚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正用嘲讽的眼神非常好奇地看着她。

“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真是太奇怪了。”老女人声音低沉地说道。

“我看了一篇文章,”其中一个女人木讷地说,“那上面说动荡不安的日子对我们是有好处的,人们变得贫穷是好事,安于贫困是一种美德。”

“我想是的。”另一个女人随口附和着说道。

“我们不必担心。我听过一个讲演,它说担心和责备任何人都是没用的,人无法控制自己想做什么,他生下来就是这样的。我们什么也管不了,必须去忍受一切。”

“究竟什么叫有用?什么是人的命运?难道不就是一直去希望,但永远无法做到吗?聪明的人是不会去抱什么希望的。”

“这才是正确的态度。”

“我不知道……我再也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了……我们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嗯,谁是约翰·高尔特?”

达格妮愤然转身离开了他们,其中一个女人跟了过来。

“不过我知道。”那女人轻声地、神秘兮兮地说道。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谁是约翰·高尔特。”

“谁?”达格妮停下来,紧张地问。

“我认识一个人,他和约翰·高尔特认识。这人是我伯祖母的一个朋友,他当时在那儿,看到了一切。你知道亚特兰蒂斯的传说吗,塔格特小姐?”

“什么?”

“亚特兰蒂斯。”

“怎么了……我大致记得。”

“就是几千年前古希腊人所称的赐福群岛。他们说,亚特兰蒂斯是英雄们灵魂的快乐居所,一直不为外界所知,那个地方只有英雄的灵魂才能进入,因为他们都懂得生活的奥秘,所以他们可以活着到达那里。即使在当时,亚特兰蒂斯也是不为人们所了解的。但希腊人知道它曾经存在过,并试图找到它。他们中有的人认为它在地下,藏在地球的心脏,但大多数人认为它是个岛,是个坐落在大西洋上的光彩夺目的岛屿,或许他们当时想的就是美洲。他们从未找到过它,几个世纪过去后,人们觉得这只是一个传说,尽管他们不相信,却一直在寻找着它,因为他们知道,它就是他们必须要找到的东西。”

“呃,约翰·高尔特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找到了。”

达格妮顿时没了兴趣,“他是谁?”

“约翰·高尔特是个富翁,财富多得数不过来。有天晚上,他在大西洋上驾着游艇,正在和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搏斗时,他发现了它。他看到它就在海底深处,在人无法到达的地方,看到亚特兰蒂斯的灯塔在海底闪耀着光芒。那种景象可以使人只看上一眼,就再也不想去看地球上其他的地方了。约翰·高尔特沉了他的船,和全体船员一起沉了下去,他们全都心甘情愿。我的那个朋友是唯一的生还者。”

“很有趣。”

“我的朋友可是亲眼目睹的,”那个女人感到了冒犯,“只是这是许多年以前的事了,但约翰·高尔特的家人没有声张这件事。”

“他的财富后来怎么样了?我不记得听说过什么高尔特财产。”

“和他一起去了,”她又不甘示弱地补充道,“你不信就算了。”

“塔格特小姐不信,”弗兰西斯科·德安孔尼亚说,“我信。”

她们转过身。他一直跟在后面,此刻正站在那里看着她们,傲慢的脸上带着非常夸张的认真的表情。

“德安孔尼亚先生,你信仰过任何东西吗?”那个女人生气地问。

“没有,夫人。”

他看着她愤然离开的样子,哑然失笑。达格妮冷冷地问:“有什么好笑的?”

“好笑的是那个女人。她都不知道她讲的确实是真的。”

“你希望我相信吗?”

“不。”

“那你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哦,是这里发生的好多事,你不觉得吗?”

“不。”

“嗯,这就是我觉得好笑的一件事。”

“弗兰西斯科,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可我是这么做的呀,你难道没注意今晚是你先开口和我说话的?”

“你干吗老跟着我?”

“好奇。”

“对什么?”

“你对自己不觉得好笑的事的反应。”

“你为什么管我对什么事有什么反应?”

“这是我自己开心的方式,不过,你不是这样,对不对,达格妮?另外,你是这里唯一值得去看的女人。”

他看着她的神态简直要令她一怒而逃,但她仍不服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她平常的样子,紧张地挺直了身体,头似乎不耐烦一般地扬起,是一种毫不女性化的当头儿的姿态。但是,她裸着的肩膀暴露了她那裹在黑色晚装下的身体的娇弱,而这姿势使她更像个女人。骄傲的勇气变成了对那股超人力量的挑战,而她的娇弱则在暗示着,这种挑战将会崩溃,她并没意识到这一点,她还从没遇到过能看穿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