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三章 图尔斯家族(第13/18页)

“你想要干什么?想要家族蒙羞吗?这两个孩子还在上天主教教会中学。你以为这种事情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两个神露出受伤的样子。

“忌妒,”毕司沃斯先生说,“每个人都只是忌妒我。”

“你有什么值得他们忌妒的?”图尔斯太太问道。

年龄大一点的神站起来,泪流满面地说:“我不会坐在吊床上眼看着这个家里的某个人或者是任何人来侮辱我。这都是你不好,妈妈。这是你女婿。你把他们带到这个家里就是为了让他们吃光我父亲的钱财,然后侮辱你的儿子们。”

这是一个严肃的控诉,图尔斯太太把男孩抱在怀里拥着他,用面纱替他拭干眼泪。

“这没什么,孩子。”赛斯说,“有我在这里照看你呢。”他转向毕司沃斯先生。“好了,”他用英语说,“你也看见你都惹出什么事情了。你就是想给这个家族招惹麻烦,你想让他们都进监狱。他们养着你,你却想让我和妈妈进监狱。你想看着这两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一辈子不能受教育。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这个房子已经是一个共和国了。”

姐妹们和姐妹夫们陷入沉痛的忏悔之中。赛斯无缘无故地提及共和国是对他们所有人的指责;那意味着毕司沃斯先生的行为牵连了其他女婿,他们一起不被信任了。

“就是说,”赛斯继续说,“你想让女孩子们都受到教育,再自己选丈夫,嗯?就像你姐姐那样?”

姐妹们和她们的丈夫们松了一口气。

毕司沃斯先生说:“我姐姐比这里的哪个人都好,而且她最好离这儿远远的。还要说明的是,她住的房子比这个不知道要干净多少倍。”

赛斯把胳膊肘放到桌子上,带着悲哀的神情抽着烟,一面低头看着他的半筒靴。“黑暗的时代,”他用印地语说,“黑暗的时代终于来了。姐姐,我们接收了一条毒蛇。这是我的错。你怪罪我好了。”

“我没有要求留在这里,你知道,”毕司沃斯先生说,“我也相信传统。是你让我和你的女儿结婚的,你保证说要做这个做那个。但是目前为止,我什么也没有得到。等到你哪天把你答应给我的给了我,我就走。”

“就是说你想要女孩子们学习读书写字然后自己找男朋友?你想看见她们穿短袍子?”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什么短袍子。我说的是你答应我的事情。”

“短袍子。还有情书。情书!你还记得你给莎玛写的情书吗?”

莎玛咯咯地笑起来。姐妹们和她们的丈夫们没有那么紧张了,也咯咯地笑起来。图尔斯太太爆发出一阵短促的大笑。只有两个神仍然神情严峻;但是图尔斯太太仍然抱着较大的那个神,哄着他露出了一丝笑容。

就这样,这场遭遇战输了。毕司沃斯先生不但没有丝毫沮丧,相反,他相当愉快。他毫不怀疑在他和图尔斯一家的斗争中——他认为这是斗争——他赢了。

雅利安社团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支持。

社团引起了维尔太太的注意,她是一个小甘蔗园主的妻子。她给劳工的工钱并不多,但却因为她对宗教的热爱和她对劳工精神信仰的关注赢得了他们的尊敬。她的大部分劳工都是印度人,而她尤其热衷于印度教。谣传说她的目标是最后让所有的印度人皈依,但是米瑟否认了这一说法。他说是他完全让她改变了信仰。她的确到雅利安教徒的集会上去过。她还邀请一些雅利安教徒到她家里喝茶。毕司沃斯先生、米瑟、施乌乐乾,还有另外两个人去了。米瑟滔滔不绝。维尔太太聆听着,从来没有发表过异议。米瑟送给她一些书和小册子。维尔太太说她盼望能早日阅读这样的书。就在他们告辞之前,维尔太太赠送给每个人一本马可·奥勒留的《沉思录》、爱比克泰德的《论说集》和许多其他小册子。

在此之后的许多天里,哈奴曼大宅到处充斥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基督教派的宣传品。维尔太太的书出现在长桌子上、图尔斯商店里、厨房里,以及卧室里。一张宗教画被钉在一个厕所的门内侧。当一个小册子被放在祷告厅的神龛上的时候,赛斯把毕司沃斯先生叫来,对他说:“你下一步就要给孩子们教赞美诗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曾经想要让你成为一个梵学家。”

毕司沃斯先生说:“是这样的,自从我到这个家之后,我发现要想成为一个好的印度教徒,必须先成为一个好的罗马天主教徒。”

年长的神感到自己受到了攻击,从吊床上下来,已经做出要哭的样子来。

“看看他,”毕司沃斯先生说,“不可一世的小孩子。我敢说当他把手伸进衬衣的时候,他就能拽出一个十字架来。”

年长的神的确戴了一个十字架。在这个家里它被认为是超凡的理想的护身符。年长的神还带了很多其他的护身符,据说这是因为贵人应该受到好好地保护。在考试周来临前的那个星期天,图尔斯太太用哈瑞贡献的圣水给他洗澡,然后把他的脚泡在薰衣草水里,还要给他喝一杯英国产的浓烈的吉尼斯黑啤酒,这样当他离开哈奴曼大宅时,他就成为一个令人敬畏的人,身上挂满十字架、圣环和珠子,一个神秘的熏香小袋,还有一些古怪的臂环与圣币,每个裤子口袋里都装有一个酸橙。

“你声称自己是印度教徒吗?”毕司沃斯先生说。

莎玛试图制止他。

年幼的神从吊床上站起来,重重地跺脚。

“我不会坐在这个吊床上眼睁睁看着我的哥哥受到侮辱。妈,你不介意吗?”

“什么?”毕司沃斯先生说,“我侮辱谁了?在天主教中学里他们让他闭着眼睛,然后张开嘴巴说圣母马利亚。那又算什么?”

“男人!”莎玛说。

年长的神哭起来。

年幼的神说:“你不介意,妈妈。”

“毕司沃斯!”赛斯说,“你想尝尝我的拳头吗?”

莎玛拽着毕司沃斯先生的衬衣,他挣扎着,仿佛是他打架打赢了还要继续打时被拉走似的。但是他意识到赛斯的恐吓,于是就由着自己被慢慢地朝楼梯推搡过去。

刚上了一半楼梯,他们听见赛斯叫着他的妻子:“派德玛!赶快过来照顾你姐姐,她就要晕倒了。”

有人冲上楼梯。是琴塔。她没有理睬毕司沃斯先生,而带着斥责的口吻对莎玛说:“妈妈晕倒了。”

莎玛狠狠地瞪着毕司沃斯先生。

“晕倒了,嗯?”毕司沃斯先生说。

琴塔没有再说下去。她冲到水泥房子里,去收拾图尔斯太太的卧室,那间卧室叫玫瑰房间。

等到莎玛把毕司沃斯先生安全地弄回房间,她马上就离开了他,他听见她匆匆地穿过书房跑到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