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章 绿谷(第15/25页)

那天下午,当麦克立恩先生和爱德加离开以后,莎玛来了。

“我从赛斯那儿听说的是什么?”

他给她看了地上的框架和三个柱子以及土堆。

“我看你是花光了你手中的每一个子儿吧?”

“每一个烫手的子儿,”毕司沃斯先生说,“走廊,客厅,卧室,卧室。”

她怀孕的身子已经开始凸显了。她喘息着给自己扇着风。“对你来说无所谓。但是我和孩子们怎么办?”

“你什么意思?他们会为了自己的父亲建造一座房子而感到羞耻吗?”

“是因为他们的父亲想要和那些远比他有钱的人竞争。”

他知道是什么让她难过。他可以想象那猴子窝里交头接耳的议论,说道说道这里,说道说道那里。他说:“我知道你想要在那个叫哈奴曼大宅的大煤桶里过一辈子。但是别想让我的孩子们在那里生活。”

“你到哪里弄那么多钱来完成剩下的房子?”

“这个不用你操心。如果你真的担心过或者早一点操心的话,现在我们已经有一座房子了。”

“你这是在挥霍你的钱。你想当一个叫花子。”

“哦,上帝!不要这样挖苦我!”

“谁挖苦你了?看,”她指着爱德加留下的土堆,“你才是一个挖土的人。”

他发出恼怒的讪笑。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她说:“在你竖第一根柱子之前你甚至没有请一个梵学家或者其他什么来。”

“看,上次让哈瑞来给商店祝福的时候,我就为此撞大运了。记住那个。”

“如果你不请哈瑞来给房子祝福的话,我不会住进这房子或者踏进它一步的。”

“如果哈瑞来给房子祝福的话,我敢说甚至不会有人有住进去的机会。”

但是她无法撤掉做好的框架和柱子,最后他同意了。她回到哈奴曼大宅给哈瑞带个紧急的口信,于是第二天清早,毕司沃斯先生让麦克立恩先生等哈瑞来做完祝福之后再动工。

哈瑞很早就来了,他看上去既不积极也没有什么敌意,只是十分淡漠。他来的时候穿着便服,他的梵学家衣服装在一个小纸板箱里。他用营房后面的一只桶洗了澡,在毕司沃斯先生的房间里换好衣服,然后拿着一个铜罐子、一些芒果叶子和其他一些东西来到建房的地方。

麦克立恩先生已经让爱德加清理好了一个地槽。哈瑞用他细弱的声音嘀咕着经文。他哀号着,用一片芒果叶子朝洞里洒上水,扔下一个分币和另一片芒果叶子里包的其他物件。整个仪式中,麦克立恩先生一直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他脱下了帽子。

然后哈瑞回到营房,换上裤子和衬衣,离开了。

麦克立恩先生看上去很吃惊。“就这样吗?”他问,“没有什么分享,食物啊什么的,就像其他印度人那样?”

“等房子建好。”毕司沃斯先生说。

麦克立恩先生极好地隐藏了他的失望。“当然。我忘了。”

爱德加把一根柱子放进那个神圣的洞里。

毕司沃斯先生对麦克立恩先生说:“依我看,真是浪费了好好的一分钱。”

这一周结束时,房子有了大致的轮廓。地板的框架已经安上了,还有墙的框架。屋顶已经被勾勒出来了。到下个星期一,等到麦克立恩先生把工作台拆除之后,就可以把后楼梯安装好了。

然后麦克立恩先生说:“等你有了更多的材料之后我们再来。”

每一天,毕司沃斯先生都到建房子的地方去检查房子的构架。木头柱子并不像他害怕的那样糟糕。从远处看它们是笔直浑圆的,和剩下的框架的方形形成反差,他觉得那几乎成为一种风格。

他必须弄到铺地板的木头。他想要油松木的,不是那种五英寸厚的,他觉得那太普通,而是那种两英寸半厚的,就像他在有些屋顶上见过的那种。他还要弄些做墙壁用的木板,宽阔的木板,带有舌槽榫的;他还要弄到做屋顶的瓦楞铁,崭新的上面带着蓝色三角形印戳的银色薄片,使得它们看起来好像是昂贵的石头薄片而不是铁片。

这个月末,他从自己二十五元的薪水里留出十五元。这是他能省出的最多的钱,因为他最后只剩下十元。

而在第二个月结束时,他只能节省出八元。

后来赛斯给了他一个提议。

“老太太在锡兰有一些电镀铁皮,”他说,“是从那个旧砖窑拆下来的。”

砖窑在毕司沃斯先生还住在捕猎村时就已经被拆掉了。

“一共五元,”赛斯说,“我不知道我怎么早没有想到这个。”

毕司沃斯先生来到哈奴曼大宅。

“房子怎么样了?妹夫?”琴塔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哈瑞祝福过了,你知道每次哈瑞祝福过什么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阿南德和赛薇跟着毕司沃斯先生走到后面,那里到处都是沙砾和从隔壁新开的碾米作坊飘洒出来的谷糠,铁皮像一堆旧扑克牌一样靠在篱笆上。铁皮形状各样,弯弯曲曲,歪歪扭扭而且锈迹斑斑,铁皮的角蜷曲着,像一个个恶毒的铁钩,上面的瓦楞被不规则地压平了,到处都是钉子眼,碰上去十分危险。

阿南德说:“爸爸,你不会用那个吧?”

“那样会让房子看起来好像是个棚屋。”赛薇说。

“你需要一些东西遮蔽你的房子,”赛斯说,“你不能等到下雨的时候才跑到外面去找可以遮雨的东西。你要就给三元。”

毕司沃斯先生比较了一下新瓦楞铁的价钱,还有他那暴露在外面的房子的框架。“好吧,”他说,“运过来吧。”

阿南德自从在学校里经历了那样的不幸之后,变得越来越躁动不安,他说:“好吧!你就买了这些铁皮放到你那旧房子里吧。我才不在乎那房子现在什么样呢。”

“又是一个小独立分子。”赛斯说。

但是毕司沃斯先生和阿南德有同感。他现在也不在乎房子看起来什么样了。

等到他回到绿谷时,他发现麦克立恩先生在等他。

他们都有些尴尬。

“我在湿地那边干活,”麦克立恩先生说,“正好经过这里,就想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