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章 绿谷(第16/25页)
“我正想哪天去找你呢,”毕司沃斯先生说,“但是你知道现在的事情。我大概有十八元。不,是十五元。我刚刚到阿佤克斯买了一些做屋顶用的电镀铁皮。”
“你买得正是时候,老板。不然你其他的钱都白费了。”
“不是新的电镀铁皮,你知道。我的意思是不是崭新的。”
“电镀铁皮的好处就是你总是能把它弄得很体面。只要用一点点油漆,就会有惊人的效果。”
“铁皮上有几个地方有一些小洞。不多,很小很小的洞。”
“我们可以很容易就把它们修补好。用些乳香树脂胶合剂。不贵的,老板。”
毕司沃斯先生注意到麦克立恩先生语气中的变化。
“老板,我知道你想要油松木做地板。我知道油松木很好。油松木看上去体面,闻起来也好闻,而且很容易清理。但是你知道那很容易燃烧的。非常非常容易。”
“我也是这样想的,”毕司沃斯先生说,“我们做礼拜时用的就是油松木。那样,供品会迅速地烧灼成散发香味的火焰。”
“老板,我有一些雪松木板。湿地的一个人卖给我一大堆雪松木板,只用七元钱。七元买一百五十英尺的雪松木是个很划算的价钱。”
毕司沃斯先生有些犹豫。在所有的木材中他最不想要的就是雪松,虽然雪松的颜色很好看,但却有一种刺鼻的无法去除的味道。而且雪松的木质非常之软,指甲都能在上面留下印迹,雪松薄木条可以轻易地用牙咬断。因此如果要房子结实,就必须用很厚的木板,那样房子看起来就很笨重。
“我说,老板,我知道它们只是一些粗糙的木板。但是你知道我的手艺。等我把它们刨光之后,它们会非常非常平滑,等到我把它们钉在一起的时候,你甚至不能在缝隙里塞进一张圣经上的书页。”
“七元。那给你剩下八元。”毕司沃斯先生的意思是如果上屋顶、铺地板和墙壁的话,给他的工钱太少了。
但是麦克立恩先生受到冒犯。“我的工作。”他说。
瓦楞铁皮在那个周末被一辆卡车运过来,车上还载着莎玛、赛薇和阿南德。
阿南德说:“在那些人往卡车上装铁皮的时候苏诗拉姨妈骂了他们一顿。”
“她叫他们狠狠地把铁皮摔下去,嗯?”毕司沃斯先生说,“她是不是这样告诉他们的?她想让他们把那些铁皮多摔出些凹痕来,嗯?别害怕告诉我。”
“不,不是,她说他们干活干得太慢了。”
毕司沃斯先生检查着被卸下来的铁皮,寻找他可以归罪于苏诗拉恶意的凹痕和撞痕。他每在锈迹中看见一道裂缝就把卸货的人叫住。
“看看这个。这是你们哪个弄的?你知道,我现在气得要命,我要告诉赛斯先生扣除你们的工钱。”
“扣除”这个字眼是他从杰格戴德那学来的,听起来既正式又有威吓力。
铁皮堆在草地上,使得整块地像一块废弃场。没有一张铁皮上的波纹可以和另一张相吻合。铁皮高高地堆在那里,摇摇晃晃的,看上去十分难看。
麦克立恩先生说:“我可以用锤子把它们弄平。现在,还有椽子,老板。”
毕司沃斯先生已经忘记了椽子。
“现在,老板,你必须这样看。椽子从外面是看不见的。只能从里面看见。即使这样,如果你装上屋顶的话,你可以把椽子隐藏起来。所以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你弄些树枝来,那样你用不着花钱。等到把那些树枝砍断之后,它们就是一流的椽子。”
当麦克立恩先生再开工时,他是独自一人干活。毕司沃斯先生没有再看见爱德加,也没有问起他。
麦克立恩先生到废弃的地里去,弄回来一些树枝,然后把它们砍断,做成椽子。他在凡是椽子要搭在架子上的地方砍出凹口来,然后用钉子把它们钉在上面。它们看上去很结实。他用细一点的树枝,柔软的、不整齐的、难弯曲的树枝做横椽。它们看上去晃晃悠悠的,让毕司沃斯先生想起来那些用泥和草建成的小屋用的椽子。
然后瓦楞铁皮被钉上了。铁皮处理起来很危险,椽子在麦克立恩先生的身体重量的压力和锤子的敲打之下不停地晃荡。下面的野草和架子被飘落的铁锈覆盖了。当麦克立恩先生把工具装在他那个木头箱子里,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家的时候,毕司沃斯先生很高兴地站在屋顶下面。屋子在一天前,在那天早晨还是敞开的,现在有了遮蔽。
等到铁皮被钉上之后,正好能覆盖屋子的全部,除了走廊。房子看上去不再是单调简陋的了,也不再是好像还没有开始建造似的。麦克立恩先生说得对:屋顶的确遮掩了树枝做的椽子,但是屋顶上的钉子眼像星星一样闪烁着。
麦克立恩先生说:“我的确说过那个叫什么乳香树脂胶合剂的东西。但那是我看见这电镀铁皮之前。如果你要买乳香树脂胶合剂的话,那些钱足够你买五六张新的电镀铁皮了。”
“那怎么样?我就只能在我的屋子里眼睁睁地挨雨淋吗?”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就像老话说的。沥青。你想过那个吗?很多人都用沥青。”
在一个疏忽看管的正在铺沥青的路段,他们弄来了免费的柏油,没有沙砾,很大的一团。麦克立恩先生在屋顶上的洞眼里塞上小石头,然后用沥青封住。他还用沥青沿着铁皮的边缘和裂缝都封合了一圈。这是一个进展缓慢、很费时间的活计,等他完成的时候,屋顶上面有很多古怪的图案,带着黑色的崎岖不平的线条,有的是垂直的,有的是带着角度的、参差不齐地交叉着的,十分奇特,而且这里一团那里一点地到处滴着沥青,夹杂在旧铁皮上零乱地混杂在一起的红色、锈迹、褐色、金黄色、灰色和银色当中。
但还是管用的。下雨时——现在每天下午都会下雨——屋顶下面的地是干的。从营房和其他地方来的家禽在这里躲雨栖息,把脚下的泥土翻腾成飞扬的尘土。
雪松木板也被送来了,粗糙而且毛刺刺的,整个地方都弥漫着雪松的味道。等到麦克立恩先生刨光它们的时候,它们开始显出一些好看的颜色来。他把它们就像他说的那样“整齐地”钉合在一起,用没有头的钉子把它们钉在地板上,然后用锯末和着蜡堵住上面的洞,锯末干了以后就变得坚硬,又不易和木头分别。后面的卧室铺上了地板,客厅的一半也被铺上了地板,这样,如果小心翼翼的话,可以沿着地板从客厅直接走到卧室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