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之信(第14/17页)

不过话说回来,圆谷圆刚才的说法令她有点耿耿于怀。三年前,圆谷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亚纪不确定是否可以问那个问题,举起酒杯喝了两三口绍兴酒。

结果先开口的是圆谷圆:

“其实,那时候我让老公跑了,我整个人几乎快垮掉呢。”

想都想不到的台词,令亚纪不由得失声惊叫:

“啊?小圆谷圆你结过婚?”

“对。”她顿时面露腼腆。

“我头一次听说。丸男先生他们也只字未提。”

“是吗?”

这时亚纪想起来了。当初第一次见到圆谷圆时雅人曾说过:“那丫头其实也吃了不少苦。”原来指的是这么回事吗?

然后,圆谷圆开始将自己走到离婚那一步的经过娓娓道来。那段过程是从平日的她身上完全无法想象的内容。

圆谷圆是在刚就业后结婚的。对方是大学的同学,二人都才刚满二十二岁,丈夫当时正在准备参加司法考试。夫妻俩一同迁居报社分社所在的岐阜、水户,家计由圆谷圆负担。得知丈夫有外遇是在三年前的三月,圆谷圆结束水户分社的工作即将调回总社的前夕。迁居水户的同时,丈夫在准备考试之余也开始在水户市内的补习班担任兼职讲师。丈夫的外遇对象,据说就是那间补习班的事务员,一名比圆谷圆还年长两岁的女子。

“我当时完全没发现,但其实二人在我老公刚到补习班工作就勾搭上了,我知道时,他居然恼羞成怒反过来骂我:‘就是因为那样所以我才开始讨厌你。’”

圆谷圆露出自嘲的笑容如此说道。

“所以,你们就离婚了是吗?”亚纪问。

但圆谷圆摇头。

“不是那样。我一点也不想离婚,当时我想得很简单,以为只要等我们搬回东京以后我老公应该就会清醒了。所以,我也没怎么追究,心里还想这种时候只能先暂时随他去了。我老公考了好几年都没考过压力也很大,我又忙着工作没什么时间陪他,我心想就是这样他才会一时意乱情迷被大姐姐吸引吧。因为有一次我逼问他时,他也斩钉截铁地向我保证过迟早一定会结束那段外遇。”

亚纪一边聆听,一边蓦然想起圆谷圆父亲的座右铭“万事圆谷圆滑处之”。这间店的店名“香香”,据咲表示也是根据丸男“万事都要和和气气圆谷圆满解决”这个座右铭的谐音而来。看来血缘天性果然是无法抗拒的事实。

“我打从心底爱他,也不认为他没有我还能过得下去。没想到就在水户的报社宿舍也已收拾妥当,眼看明天就要搬回东京的那天,我老公居然和外遇对象私奔了。”

“私奔”这个古老的字眼突然冒出,令亚纪不由得停下筷子。

圆谷圆终于找到丈夫的下落,是在五月的连续假期前。原来丈夫逃到情人的故乡去了。她利用假期,前往那个女人位于群马县桐生市的老家。

“那是个很大的农家,在辽阔的境内一角另有一栋小小的旧房子,他就在那里和她同居。我进屋一看,当初他应该是空手离家的,现在却连司法考试用的参考书和文具用品都一应俱全,而且全都是新的。”

丈夫先慌忙将情人遣出,就在妻子的眼前下跪恳求说,他已无意复合只想离婚。

“她是在拼命。但你不是。就是因为她很拼命,所以我才觉得自己也该拼命。”他说。

圆谷圆当下张口想说“我也一样是在拼命”,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一刻我明白了。原来自己就算再怎么努力,有时还是无法得到理解。然后,我心想身为妻子的我一旦落得只能说‘我也是’那就已经完了。人与人的缘分居然就这样切断了,真厉害啊。”

自桐生回来后,连续假期一结束她就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名盖章,然后寄给丈夫了。

“那时刚调回艺文组,工作也正是最辛苦的时候,之后,离婚和工作好像把我逼疯了。我开始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错的,每天都好想死好想死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在那种时候,比任何人都支持我的是冬木前辈。所以,这次我也愿意助前辈一臂之力。应该报恩的其实是我。”

“小圆也吃了不少苦呢。”亚纪语带叹息地说,“我什么都不知情真不好意思。”

“没那回事。那已是往事了,况且我也早已忘了前夫。”

放在小圆面前的葡萄酒瓶早已空了,现在正用绍兴酒加冰块喝。二人聊到一半丸男就回来了,他把煎饺分给众人后,挤到雅人身旁热闹咋呼。煎饺的味道也是一流的。

干杯之后,再次倒满绍兴酒,圆谷圆又露出她那独特的笑容。

“其实,我前夫今年司法考试合格了。大约十天前公布了二次试验的合格名单,我在上面找到了他的名字。这时候,我想他一定正在深深庆幸还好当初跟我离了婚。”

亚纪听到这里,好像可以理解她现在才说出离婚之事的理由了。前夫顺利地金榜题名,想必她也总算放下肩头重担了吧。

“我倒觉得不是那样。”亚纪说。

圆谷圆面露讶异。

“你前夫这次考取,想必也终于可以真心感激你多年来的支持了。我才不相信他会庆幸离婚呢。”

“是这样吗?”

“是啊。”

圆谷圆得意地笑了。

“其实,我也觉得应该是这样。”

“什么嘛。”

“对不起。我起先说的话其实有点酸。”

亚纪也笑了。

“那么,为你前夫金榜题名来干一杯吧。”

“好主意。”

二人碰杯互敬。望着难得红了脸的圆谷圆,亚纪暗想,这个人也许到现在还爱着前夫。

“亚纪姐为什么不结婚?”不意间圆谷圆问道。

亚纪想了一会儿:

“大概是没有遇上真正觉得对的人吧。”

她说。这是她认真思考之后的答案。

“是这样吗?以亚纪姐的条件,果然眼光也特别高啊。”

“不是那样的。这把年纪说这种话其实有点丢人,但我真的没有任何具体条件。只是,迟迟没遇上令我感到是真命天子的人。你也知道我是这种个性,所以在三十岁之前察觉这点,然后就真的再也找不到对象了。”

亚纪对于这把年纪还说出这么幼稚话的自己,感到非常丢脸。但是,今晚她觉得无法再在圆谷圆面前死要面子。

“真命天子啊。”

圆谷圆在嘴里,一再重复这个字眼。

“那么,能够想到的答案就只有两种了。”

“答案?两种?”

亚纪不太懂她的意思。

“是的。一种是亚纪姐还没遇到那个真命天子。另一种可能是亚纪姐明明早已遇上却在不经意间错过了对方。以亚纪姐的脾气,我猜八成是第二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