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儿童医生(第4/8页)
“哦,不——没有,没关系。格兰杰医生,请进屋里说吧。”我一边这样讲,一边希望他不会进来。可他进来了。他走进房间,在沙发上坐下。
“你在哪里读的书?这里?”他问。我猜想这大概是医生见面时常问的问题。
我只知道一所大学有医学部。“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我回答,祈祷他不是这所学校的。
他点了点头:“好学校。你是在哪里实习的?”
实习?我知道,应该是在某家医院里实习。我从来没去过医院。虽然我曾在路上看到过很多,却只记得一家医院的名字。希望这是那种有实习生的医院。“洛杉矶海港儿童医院。”我说完,等他反应。
“嗨,太棒啦。”他说,不再追问我个人方面的问题着实让我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吗,斯米瑟斯是一家新的机构。我也是刚被调派到那里去掌管儿科部。医院大楼等到全部完工会有七层楼,我们现在只有六层楼,但已经开门了,人流量还不是很多。不如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一起吃个午饭怎么样,我可以带你看看那个地方,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听上去不错,好的。”我回答,然后他就走了。他一离开我就开始闷闷不乐,垂头丧气,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打包离开这该死的河湾,甚至亚特兰大。格兰杰就住在我楼下这件事情,对我在河湾的生活无疑是个威胁。
如果我继续住下去,我冒牌医生的身份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我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他很有可能会通知警方。
我对四处奔波已经厌倦了。两年来我一直在东奔西走,此时此刻我并不怀念它给我带来的刺激、光鲜和乐趣。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像家一样的地方,一个能让我安详地度过一段时间的地方,一个能和朋友一起玩乐的地方。河湾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我才待了两个月,舍不得就这样离开。在这里我很幸福。
一股难以言表的愤怒取代了我的沮丧。去他妈的格兰杰,不能让他把我逼回裱糊匠的恶性循环中去,必须阻止他。如果他再来找我,我就说很忙,没空。他要进来,我就出去。
事情没想象中那么简单。格兰杰很招人喜欢,也善于交际。他开始在我被邀请的派对中出现。如果他没有被别人邀请,他自己也会邀请自己的。很快他就成为这里最受瞩目的人之一了,我无法避开他。如果他在外面看到我,就会招呼我和我聊几句。如果他知道我在家,他就会打我电话。
格兰杰有一个可取之处,他不谈论工作。他喜欢谈论在河湾碰到的美女们,以及和她们在一起时的开心事。“知道吗,弗兰克,我以前从来没有真正单身过。”他坦白,“我很早就结婚了,一场本不该发生的婚姻,而我们也维持了太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我很痛快,像是回到了三十岁。”或者他会谈论政治、国际局势、汽车、体育运动、道德伦理和其他一些事请。他很有学识,也善于表达,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我开始在格兰杰面前放松下来,甚至发现和他在一起很有意思,有时还会主动去找他。我一直警惕着关于儿科方面的话题迟早会出现。不过,我开始在亚特兰大图书馆花上很多时间,阅读儿科医生写的书、医学期刊上关于儿童医药方面的文章,以及其他可以找到的相关资料。我很快就掌握了大量儿科医学的一般知识,我觉得足以应付任何关于儿科的对话了。
其实,经过几个星期的学习,我觉得自己已经学得很好了,可以接受格兰杰的邀请,去他的医院共进午餐了。
他在医院大厅迎接我,并立即把我介绍给前台。“这是威廉医生,我来自洛杉矶的朋友,在他回加利福尼亚之前,一直是我的邻居。”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把我介绍给前台,除非格兰杰认为他在与人为善。前台是个年轻可爱的姑娘。
同样的介绍在我参观医院期间频频发生。我们拜访了每个部门。我会见了医院行政、放射科主任医生、理疗医师主任、护士长、实习生以及其他一些医生和几十个护士。我们在医院的餐厅吃午饭,那些医生、护士都跑来坐在我们饭桌周围。看起来,格兰杰医生的确是个备受欢迎、讨人喜欢的人。
此后,我经常去医院,主要是因为布兰达・斯特朗,一个在医院碰到的护士,后来我们开始交往;也因为这家医院有个很大的医学图书馆,里面都是些最新出版的与儿科各个方面息息相关的书、期刊和医学杂志。
我可以在图书馆随意翻阅,多久都可以。我经常一待就是几个小时,没有人怀疑。事实上,我得知,由于我经常去图书馆,医生和医院员工反而对我肃然起敬,我和专业医生简直没有差别了。“大多数医生都认为你头脑聪明,即便你没有在职,也还是时刻为自己的专业领域努力。”布兰达告诉我。
“我认为你也很聪明。”
她三十岁,深褐色的头发为她增添了几分成熟和性感。我时不时怀疑,如果她知道她的情人是个十八岁的骗子会怎么想。然而,我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十几岁青少年,偶尔例外。我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二十五或者三十岁左右的成年男性,而我同样认为如此。在我调整自己的实际年龄前,我只是个爱冒险的男孩,但在过去的两年里,我已经拨快心理时钟来做相应的调整了。
然而,我对女人的品位一直很成熟。在医院的那些义工中,有几个诱人的护士助手,全部二十岁不到,但我从来没对她们产生过任何兴趣。我比较喜欢有智慧又有经验的女性,年龄最好在二三十岁左右或者更大些。比如像布兰达这样的。
在去过几次医院后,我之前的忧虑烟消云散了,我开始喜欢上了扮演医生。我感受到了同样的愉悦、同样的自我膨胀,就像假冒飞行员时一样。
只要我走在医院某层楼的走廊上,就会有路过的漂亮护士对我微笑着打招呼:“早上好,威廉医生。”
或者碰到一群实习医生,他们就十分尊敬地异口同声道:“下午好,威廉医生。”
抑或是遇见某个资深的内科医生的时候,他会同我握手,然后说:“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威廉医生。”
整整一天,我都会披上虚伪的外衣四处走动,感觉自己像希波拉底。我甚至开始在衣领上别起金色的赫尔墨斯双蛇杖【17】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