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你就不会迷路(第10/26页)
“他明天从夏尔波尼埃回来……大约中午时分……他会重新向你展开攻势的……千万别告诉他,我们见过。”
达拉加纳在想,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或许她把今夜来他家的事情早就告诉了奥托里尼。甚至这就是奥托里尼派给她的任务。无论如何,他有把握,他总有一天能够摆脱他们,在他的一生之中,他曾经有过很多类似的经验。
“说到底,”他用一种兴高采烈的语调说,“你们是一对坏人。”
听了他这些话,她似乎目瞪口呆。他很快就感到了后悔。她弯着腰,有一瞬,他觉得她已经是泪流满面。他冲她弯下身,但是她回避着他的目光。
“这一切都怪吉尔……我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接着,她犹豫了一下,说:
“小心他……他想每天都见到您……他不会让您有一点喘息的机会……这是个……”
“黏人的家伙?”
“是的。非常黏人。”
她口中的“黏人”似乎比他一开始说的更加令人忧虑。
“我不清楚,他都打听到您的哪些事情……也许是卷宗里的什么事情……我没有读过这些资料……他会用这些事情来向您施加压力……”
最后一个词她说得有些走调。也许是因为奥托里尼说过“施加压力”这样的话。
“他希望您能够帮他写一本书……反正这是他跟我说的……”
“您确定他要的不是别的东西?”
她犹豫了,有一瞬的时间。
“不。”
“也许是想向我要钱?”
“也可能……赌博的人都需要钱……是的,也许他会问您要钱……”
上次在拱廊街见过面后他们也许讨论过。他们也许“陷入了绝境”——这个词也是尚塔尔用的,她谈起保罗的时候,喜欢说他“陷入绝境”。但是,保罗总是希望通过赌注加倍的方法走出绝境。
“他很快都会没钱支付房租了,格莱西沃丹的那间房……”
是的,四十五年,格莱西沃丹广场的租金肯定涨了不少。达拉加纳是偷偷租下的那间房子,因为房东把钥匙托付给了他的一位朋友。房子里有一个电话,电话的拨号盘上了扣锁,这样房客就无法使用。但是他还是想办法拨过几个号码。
“我也曾经在格莱西沃丹广场住过……”他说。
她吃惊地看着他,就好像发现了他们之间的某种联系一般。他差点想告诉她,那个有时会到这间房子里来找他的姑娘也叫尚塔尔。但是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呢?她对他说:
“或许和吉尔的是同一间……一间屋顶的小房间……先是乘电梯,然后再走上小楼梯……”
真的就是,电梯不到最高的一层——最高的一层是一条走廊,房间挨个排着,门上写着房号,有一半褪去了。他住在5号房。他想起来,那时候保罗总是想要向他解释“以中间5为中心”的投注方法。
“而且我也有个朋友赌马,也去过夏尔波尼埃赌场玩……”
听了他这些话,她似乎放下心来,冲他勉强一笑。她应该是在想,尽管中间差了几十年,他们竟然还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可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那您是才去参加晚会回来?”
他很快就后悔向她提了这么个问题。但是看起来她挺信任他:
“是的……是一对夫妻组织的,在他们自己的公寓里,那种有点特别的晚会……吉尔有阵子在他们家当司机……他们会时不时地打电话给我,让我去……吉尔要我去的……他们付我钱……我别无选择……”
他听她说,没有打断她。也许她并不是在说给他听,或者根本忘记了他的存在。夜应该很深了。凌晨五点钟?很快白天就要来临,抹去一切阴影。他会重新独自一人待在他的书房,只是经历了一场噩梦。不,他从来没有丢失过电话本。吉尔也好,还有那个改名尚塔尔的约瑟芬娜·格里佩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对您来说也是一样,摆脱吉尔是很困难的事情……他不会松开您的……他可以在楼下等您……”
是威胁还是提醒?在梦里,达拉加纳想,我们不会很清楚该怎么对付。梦?回头再看吧,等到天亮。然而,在他的对面,她可没有一点幽灵的样子。他也不知道,在梦里是否能够听见人们讲话的声音,但是尚塔尔·格里佩嘶哑的嗓音,他听得很清楚。
“我有个建议要给您:不要接他的电话……”
她冲他弯下身,沉下声音对他说,就好像吉尔·奥托里尼就站在门后。
“您最好给我发手机信息……倘若我不和他在一起,我就给您回电话……他打算做什么,我会告诉您的。这样,您就可以避免……”
这个姑娘态度坚决,对他充满了同情,但是达拉加纳本来想告诉她,他一个人能够解决。在他的一生中,他也遇见过别的奥托里尼。他知道,巴黎很多大楼都有两个出口,他就是通过这个办法摆脱了不少人。还有,为了让人相信他不在家,他也经常不开灯,因为他家有两扇窗都朝着大马路。
“我借给过您一本书,我说那本书是吉尔写的……叫《骑马闲逛》……”
他已经忘记了那本书。把资料拿出来的时候,他把书留在了橘色的硬纸袋里。
“可那不是真的……吉尔让人以为是他写了这本书,因为书的作者和他姓氏一样……不过名字不同……再加上那个家伙死了……”
她打开放在沙发上的塑料包,翻腾了一阵。她拿出了那条肩上绣着两只金黄色的燕子的黑色缎裙,就是达拉加纳在她夏洛纳街的房子里看到的那条。
“我把高跟鞋落在人家家里了……”
“我见过这条裙子。”达拉加纳说。
“每次我去参加晚会,他们都让我穿这条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