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4/12页)

“她去哪里了?”

“回捷克斯洛伐克的老家去了,她是这么说的。夹着尾巴逃走,我们是这么认为。她留下一张纸条给哈里森,说她很想家,要回去找旧男友,尽管是在残暴的政权统治之下。嗯,伦敦很不高兴,你可以想见的。这对哈里森的身价有害无益。

他们说他应该早有警觉,预做防范。”

“我在想,她后来怎么了。”布拉德福带着历史学家如梦似幻的神态沉思。

“你不记得她的姓吧,是不是?”

“哈里森,萨宾娜姓什么?”

答案出乎预料地快速略过水面飞来。

“柯尔特。柯一尔一特。萨宾娜·柯尔特。非常漂亮的女孩。很迷人。”

“马洛问她后来怎么了。”

“天知道。我们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是她改了名字,给自己在捷克某个部会里找了个工作。

有二个投诚者说,她一直替他们工作。”

曼布瑞太太却不甚诧异。

“听听看!结婚五十年,从奥地利到现在也有三十年了,他甚至没告诉我说她已经在捷克的部会工作了!我还希望真相大白的时候发现哈里森和萨宾娜有一段情呢。事实上每个人都和她有一手。哎,我的天哪,她一定是个间谍,对不对?这太明显了。要不是他们无法完全控制她,也就不会把她召回去,他们的报复心太强烈了。所以是马格纳斯把她给赶走的,对不对?你确定不留下来喝茶吗?”

“如果我能带走几张旧照片,”布拉德福说,“我们一定会在书中提起你的协助,理所当然。”

玛丽熟知技巧。在柏林,她看过杰克·布拉德福用过不下十数次,也经常协助他。在训练营里,他们称之为撒纸追踪:如何与一个你不信任的人约定会晤。惟一的差别是,今天行动的主角是玛丽,而匿名写信的那个人并不信任她:我有情报,可以帮助我们双方找到马格纳斯。请遵照下列指示。任一天早上10点到l2点之间,请坐在大使饭店的大厅。任一天下午两点到6点,请到莫扎特咖啡馆喝咖啡。

任一天晚上9点到午夜,到萨奇尔饭店酒廊。

寇宁先生会接你。

莫扎特咖啡馆有一半的座位都是空的。玛丽选了容易被看见的正中央的桌子,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和白兰地。他们看着我进来,现在正查看有没有人跟踪我。玛丽假装翻看自己的记事本,偷偷观察周围的人,以及大片窗户外停在广场上的游览车和轻型马车,找寻任何监视的蛛丝马迹。

如果你有像我这样的意识,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可疑,她想:从银行窗边两个对着股票交易价格皱眉头的修女,到一群头戴高帽、顿足盯着过往女孩的年轻马车夫。在咖啡馆的角落,一个胖嘟嘟的维也纳绅土显然对她很有兴趣。我应该戴帽子的,她想。我不是个值得敬重的单身女子。她站起来,走向报架,想也没想地选了《新闻报》。

现在我该把报纸卷起来,踩着只穿袜子的脚去散步,她浮起愚蠢的念头,一边翻开电影版。

“皮姆夫人?”

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女人的胸部。一个女人柔顺的笑脸。是收银台的女孩。

“是的。”玛丽说,微笑以对。

她从背后拿出一个信封,用铅笔写着“皮姆夫人”。

“寇宁先生有信给你。他很抱歉。”

玛丽给她五十先令,打开信封。

请付账,立刻离开咖啡馆,右转到梅西狄路,走右手边的人行道。到步行步区时左转,走在左侧,慢慢走,欣赏橱窗。

她想上洗手间,但又不愿意去,以免他认为她向谁通风报信。她把纸条放进手提袋里,喝完咖啡,带着账单走到收银台,那个女孩又给了她一个微笑。

“这些男人全都一个样。”女孩说,零钱在收款机里叮当响。

“你倒提醒我了。”玛丽说,两人都笑起来。

她离开咖啡馆时,一对年轻夫妇进来,她有一种感觉,这两个人一定是乔装的美国人。但一大堆奥地利人看起来也是如此。她右转,立即接上梅西狄路。那两个修女还在看股票价格。她走在右手边的人行道上。此时是3点20分,外交官夫人的聚会一定会在五点结束,好让所有人可以回家换上袒胸露背的晚礼服和亮片闪烁的手提包,赶赴晚上的牲口市场。但即使所有的人都离去,只剩玛丽的车留在兰斯登的车道上,傅格斯和乔琪也可能以为她独自留下来和卡罗琳喝一杯。如果我在5点45分之前赶回去,就还有机会,她心中揣度。她在一家仕女内衣店前停下脚步,让自己欣赏橱窗里一套像妓女穿的黑色紧身褡。

谁会买这种东西?碧伊·雷德勒,说不定哩。她希望事情能早点发生,免得碰见大使夫人抱着满满一袋东西出来,或者那一大堆待命的男人中的某个过来逮捕她。

“皮姆夫人?寇宁先生派我来的。请快过来。”

这个女孩很漂亮,但打扮拙劣,而且紧张。

玛丽跟着她走,突然想起在布拉格拜访一位不被当局认可的画家的情景。小街里原来满是购物人潮,一瞬间却全不见了。玛丽的所有感官都提高警觉。她闻到熟食铺、冰霜和烟草的味道。她瞥见一家店门口,认出一个方才在莫扎特咖啡馆的男人。女孩左转,再右转,然后又左转。我在哪儿?她们进到一个铺石子的广场。我们在卡尼纳街。我们不是。一个嬉皮男生帮玛丽照相,还想塞名片给她。她对他视而不见。一只红色的塑料熊张大嘴巴,祈求善心人士捐款。一支亚洲流行乐团演唱披头士的乐曲。越过广场,是一条两线道的马路,在靠广场的这头,一名男子坐在棕色的标致汽车里等候。她们一接近,他就打开后门。

女孩拉着门说:“请上车。”玛丽上车,女孩也跟着进来。一定是环城大道,她想。倘若如此,也是她所不认得的一段。她看见一辆黑色的奔驰跟在后面闲逛。傅格斯和乔琪,她想,心知肚明根本不是。她的司机左右顾盼,然后把车直直朝向安全岛开去——砰,这是前轮,砰,这是我刚被你撞裂的臀部。整部车子嘎啦嘎啦响,女孩很忧心地看着后车窗。他们驶离马路,开进一条小道,穿过一个广场,一直到歌剧院才停下来。玛丽这边的车门打开来。女孩命令她下车。玛丽才刚踏上人行道,另一个女人就急急穿过她身边,坐上她原来的位子。车子快速开走,和玛丽所见过的其他工具一样敏捷。一辆黑色的奔驰跟在后面,但她不认为那是同一辆。一个矫健、局促不安的年轻人领她穿过一道宽阔的大门,进到中庭。

“请搭电梯,玛丽。”年轻人以带着欧洲口音的美语说,交给她一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