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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处理下伤口。”丹尼尔说。他握着她轻盈纤细,精致得像瓷器的手腕。
劳拉挣开他的手。“我没事。”她站了起来,“只是擦伤而已。”她看了他一眼,仿佛也知道,他说必须处理,并非只是指伤口,但他们谁也不想说明白。
“劳拉。”丹尼尔站起来。
可她转过身去。“我真的该去换衣服了。”她说。
丹尼尔目送她走开,听着她上楼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你已经换了一个人了,他想。
“你不会吧!”丽芙儿说。
翠克西拉高袖管,看着手臂上的割伤,像一张红色的伤痕累累的网。“那个时候觉得那是个好主意,”她说,“我走着走着,就到了溜冰场……我想那是个征兆。如果我们能谈一谈……”
“翠克西,现在杰森不想谈。他想摆脱禁止令。”丽芙儿叹气,“你就像《致命的吸引力》[1]里的……”
“致命什么?”
“是一部老电影。你难道只看保罗·沃克演的电影?”
翠克西把电话筒夹在肩膀和耳朵间,小心地松开从她爸爸的工作室拿来的笔刀上的螺丝。一片小小的银色梯形刀片掉了下来。“我会做任何能使他回心转意的事。”翠克西闭上眼睛,拿起刀片朝左手臂划了下去。她吸了口气,想象自己开一个口子,释放出巨大的压力。
“你要一直哀怨到我们毕业吗?”丽芙儿问,“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就要插手了。”
要是爸爸现在敲门怎么办?要是任何人,甚至丽芙儿,发现她现在在做的事会怎么样?或许她感受到的不只是放松,还有羞耻。两者都会让你从里到外都烧起来。
“那么,你需要我帮忙吗?”丽芙儿问。
翠克西把手压在伤口上,不让血流下来。
“喂?”丽芙儿说,“你还在听吗?”
翠克西举起手。手掌上都是鲜红的血。“是的,”她叹气,“我想我需要帮助。”
“正好。”丹尼尔听到翠克西下楼的咚咚脚步声时说。他在餐桌上摆好两个盘子,转身看到她穿着外套,背着包,一顶有条纹的绒线帽下是她瀑布般的头发。
“喔,”她对食物眨眨眼睛,“丽芙儿请我去她家过夜。”
“你可以吃完再去。”
翠克西咬咬下唇:“她妈妈以为我会过去吃饭。”
丹尼尔在丽芙儿七岁时就认识她了。以前下午她和翠克西玩耍的时候,他常坐在客厅,看她们表演自己编的拉拉队动作,跟着收音机对口型,或者翻跟头。他仿佛还能依稀听到她们在玩一种拍手游戏:黑桃一,黑桃二,跳出隆比岛的小矮人……
上星期,丹尼尔抱着一袋杂货进厨房时,发现有个陌生人弯身在看目录。屁股很漂亮,他想。直到她直起身来,他才发现是丽芙儿。“嗨,史东先生,”她说,“翠克西在浴室。”
她没有注意到他脸红了,也没注意到他在自己女儿回来之前就离开了厨房。他抱着杂货袋坐在沙发上,推测其他父亲遇到翠克西是否也会犯同样的错误。袋子里的冰淇淋因为靠着他的胸膛化了。
“好吧。”他对翠克西说,“我把剩菜放进冰箱。”他站起来,找他的车钥匙。
“喔,没关系。我可以走路过去。”
“天很黑了。”丹尼尔说。
翠克西迎着他的目光,用挑战的语气说:“我想我可以走到离我们三个路口远的房子。爸,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丹尼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他而言,她还是个小孩子。“或许在你去丽芙儿家之前,可以先去投票、参军、帮我们租车……喔,等等,对了,你还不能做那些事。”
翠克西翻了翻白眼,脱下帽子和手套,坐下了。
“我以为你要去丽芙儿家吃饭。”
“我是要去,”她说,“可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吃饭。”
丹尼尔坐在她对面,脑中突然闪过翠克西小时候上芭蕾舞课的画面。他们在上课前,努力要把她的一头秀发塞进网髻里。他一直都是唯一在场的父亲,其他男人的太太会上前教他如何夹发夹,还有如何用发胶把刘海弄得漂亮。
翠克西在她的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芭蕾舞表演中,饰演带头的麋鹿,拉着由糖果仙女驾着的雪橇。她穿着白色的紧身舞衣,戴着有鹿角的发饰,鼻子被漆成了红色。翠克西站在舞台上的三分二十二秒,丹尼尔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她。
现在他的目光也不想离开她,但青春期,就意味着部分表演得在后台演出。
“你们今天晚上要做什么?”丹尼尔问。
“不知道。我们洗完盘子后会看部租来的电影。你会做什么?”
“喔,就跟我平常独自在家的时候一样。裸着身子跳舞,打‘算命热线’,治疗癌症,商谈世界和平。”
翠克西微笑:“你可以再打扫下我的房间吗?”
“不知道我有没有时间,得看朝鲜肯不肯合作。”他把食物在盘子绕来绕去,吃了几口,把剩下的倒进垃圾桶,“好了,你正式自由了。”
翠克西跳起来,抓着背包,朝前门走去:“谢啦,爸爸。”
“不客气。”丹尼尔说。最后一个字很大声,好像想抓住她在他身旁的最后一秒钟。
这不算说谎。就算是的话,也不会比翠克西小时候,爸爸说他们会养狗,但直到现在还没养,来得更夸张。她只不过说了他想听和需要听的话。每个人都说最好的亲子关系是坦诚的沟通,可翠克西知道那是个笑话。她认为最好的是,爸妈和孩子都用他们的方式不让另一方感到失望。
她没说谎,不算真的说谎。她是去丽芙儿家,也的确打算在那里过夜。
可是丽芙儿的妈妈这个周末去卫斯理公会大学,看望在那里念书的丽芙儿的哥哥,而且翠克西不是当晚唯一受邀的客人。一大堆人会去,包括某些冰球队员。
比如杰森。
翠克西躲在阿格贝西太太家的篱笆后面,打开背包,拿出低腰牛仔裤。这是她一个月前买的,低得她没法再穿内裤。必须藏起来不让爸爸发现,因为她知道,他要是看到她穿着它,会发心脏病的。她脱下运动长裤和内裤——天哪,冷得要命——套上牛仔裤。她又翻出从妈妈衣柜偷来的东西,现在她的身材和妈妈差不多了。翠克西想“借”黑色细高跟的马靴,可是找不到。她只好勉强接受另一件,透明黑色上衣配链子腰带,内搭一件天鹅绒小背心。那是妈妈有一年穿去参加教职员圣诞大餐的。袖子不是很透明,看不到她手臂割伤的地方包着的绷带,但可以看到这黑色薄纱般的上衣里只穿着黑色丝质胸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