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活的小鸟(第2/4页)

“你变心了?”

“嗯。”

“那,来干什么的?独自跑到东京。”

“不知道。逃出来的。”

“逃出来?是妈妈叫你跟我断的吧。”

“不,矢岛先生……”

“矢岛先生?矢岛他怎么了?”

“他来过。”

初枝发出了刺耳的哭声。

正春仿佛突然遭到抛弃,面色苍白。

令人无法置信。

正春做梦也未想到过,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别的男人会把初枝视为女人。他甚至是那样粗心大意,只在心里爱她。

在自己几乎要消失的一瞬间,出于强烈的愤慨,他突然猛揍初枝。

初枝如同一块湿布软弱无力地倒在长凳前面。

哭声也倏忽停止。

正春目瞪口呆。

缓过劲儿来一想,自己只不过口头上承诺同初枝结婚,置她于长野不管不问,自己又为她干了些什么呢?

难道不是让初枝独自受苦吗?

倘若没有跟自己的关系,姑娘也就不会有视她为女人的男人。

“啊,完蛋了!”

他后悔不迭。

初次接吻时,从温室逃出来摔倒在地的初枝也是这副模样。

初枝脸朝下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闻到了春天泥土的芳香,她眯缝着眼睛,只见长凳下面开着青苔花。这是多么小巧的花啊。

被正春一揍,郁积在心中的痛苦大概找到了发泄的机会,以女人特有的一种羞耻心,猛地想要统统发泄出来。

一知道他已完全失望后,她的心情便平静下来。

她觉得自己太卑鄙,而另一方面正春却很高洁。对现在的初枝来说这是一种安慰。

“什么事也没有,是我不好。”

过了一会儿,正春这样嘟哝。

好像确实什么事也没有。

在鲜花盛开的风和日丽的大白天,一点也找不到初枝已变得那样的实际感受。

由于无法捉摸的失望,年轻的心尽在徒劳地跳动。

“什么事也没有,什么事也没有。”

正春对自己自言自语。

除了安慰初枝,现已别无他策。

“是你妈妈不好吧。”

初枝惊愕地抬起头。

“妈妈?跟妈妈没关系。”

“可是,你妈妈不在你身边吗?”

“妈妈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很痛苦。”

“你才痛苦呢。再也不要回长野去了。初枝,你单独能住公寓这种地方吗?待会儿我去见礼子,跟她商量商量。”

说着说着,正春胸中又燃起新的怒火。

初枝受过矢岛伯爵的侮辱,可怎能又让初枝和自己一起去见自己的妹妹呢?

一想起受屈辱,见初枝身体并无特别变化的迹象,这样躺在自己的眼前,不禁产生一种莫名的憎恶。

“你准备趴到什么时候!不成体统。”

初枝吓得一哆嗦爬起来朝对面站着。

“小姐?”

初枝压低声音呼唤。

“就是死也不能再去见小姐!”

“可是,因为礼子与矢岛有过婚约,所以我要跟她讲,你别吱声。如果礼子嫁给他的话,这种……”

正春声音发颤。

“啊!”

初枝几乎要摔倒,拼命叫喊:

“小姐她……小姐她……”

“不,别为那种事发火。婚事这样一来也就告吹了。那反而对礼子有好处,礼子很喜欢你,就像喜欢妹妹似的。”

“小姐是我姐姐。”

初枝眼前发黑。

“对啊,你们两个人难道不能变成真正的姐妹那样吗?”

“不。是我真正的姐姐。”

“所以嘛……”

“不对。小姐她是我妈妈生的孩子。”

“唔?”

正春目瞪口呆。

从树木中间的长凳上往博物馆大门方向眺望的朝子,无意中转身朝美术馆方向一望,吃惊得几乎要站起来。

和一个男人一起从那正面大门走下来的好像是礼子。

朝子从长凳上起身走过去。

朝子是第一次看到礼子身穿和服盛装,远远望去一眼就认出来是她。

从台阶中间笔直走下来那得意洋洋的派头像她,最富特色的还是她向男人微微颔首时,肩部以上的动作。

礼子像是在跟同行者告别。

“在回家途中想不想顺便去我们家。”

朝子想起是锁了家门出来的。

那男人好像让车在等,他强迫礼子与自己同行。

朝子既然已走出树阴下,来到草坪中间的路上,无论如何已无法再躲避。

礼子一看清是朝子,便突然离开男人身旁。

朝子加快脚步迎上前去。

“怎么看都觉得像您。虽然您身穿和服,还是第一次看见……”

礼子回头瞅了一眼自己的身姿,忽然随便问了一句:

“初枝呢?”

“嗯。”

朝子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呀?说请暂时不要去打扰她,你哥哥说的,因此我才没去看她的。”

“嗯。”

礼子突然改变语调说:

“那一位就是矢岛。刚才在里面见到的。一位朋友的哥哥在展出旅欧作品,应朋友之邀我来看展出的,说矢岛是他在伦敦的老相识。”

礼子心想,朝子肯定会从有田那里听说填有关伯爵的事,便笑着对她说:

“我的朋友见我被矢岛逮住,她便逃跑了。就那样想来欺辱我哟。”

然而,有田未曾对妹妹谈起过礼子的婚事,所以朝子听不太明白,却也清楚礼子是在为自己跟这个男人呆在一起而辩解,便说:

“对不起。关于初枝的事想跟您商量商量,能否抽空儿来我家一趟?”

“好的,我正准备过一会儿去看看呢。”

朝子正在为是否把正春来了的事毫不隐瞒地说出来而犹豫不决。

“作为我来说,对初枝能住在我们那里,感到很高兴,但是,听说在这以前,您曾对我哥说过请把她交给你管。”

“曾想教她各种知识,是个挺可爱的人吧。”

“是的。长野的她妈妈来了一封信,说要来接她回去,不知怎么回事?”

“是我哥哥的恋人呀。您听说过?”

受到礼子坦率的话语的感染,朝子也大胆地说:

“其实,您哥哥刚才来了。”

“哦?”

“可是,他俩的神情都不对头。十分担心就跟到了这里。”

“现在到哪儿去了?”

“进了那边的博物馆。”

“博物馆。”

两人同时回头朝博物馆方向望去。

嫩叶掩映的博物馆大门无法看得清晰。

礼子返回到矢岛伯爵身旁说:

“我就在这里告辞了。”

“是谁?那个人。”

伯爵出自虚伪的自尊心这样问道。礼子直言不讳地说:

“是有田的妹妹。”

伯爵连看都不看一眼朝子,说:

“在这里见面真是幸运,本来还有几句话要跟您说的,真遗憾。”说着,露出了嘲讽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