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活的小鸟(第4/4页)

“对礼子也不知该如何道歉,都是我从旁插了一杠子……”

“别说了,怎么讲这种话。再没有像她那样轻信人家的诚实人了,初枝不是毫不怨恨哥哥吗?”

“不是怨恨或生气的问题。”

“那么,是什么问题?哥哥难道不是无法安慰她吗?从博物馆出来时,你俩那脸色,又怎么解释?”

“那是……”

正春把想说那是由于得知初枝是你妹妹这句话咽在了喉咙口。

“可是,像她这样的姑娘,遇到那样的不幸,能轻易安慰得了吗?”

“是的。”

礼子使劲儿点点头。

“她眼睛看得见东西是那么高兴,说所见到的一切都很美。她曾那么盼望春天来临。现在不就是春天吗?”

“一想起这些,兴许眼睛看不见还是很幸福的。”

“没出息。”

礼子叫喊着,她仰望天空,眼泪汪汪。

“花不正开着吗?哥哥你向初枝打听过春天是美丽的吗?要是她现在仍像过去那样,春天看上去还很美,那该多好!”

“初枝,你不到楼上去吗?”

朝子边沏茶边喊初枝。

初枝倚在朝子书桌上眺望着庭院里的麻雀。

“不。我不想再见到他。”

“哦?”

朝子自己上楼去了。

初枝的话音比想象的要爽朗,因此她放心了。

从刚才的情景,朝子也大概揣测到初枝的事,用不着去张望拉门里面的初枝。

“初枝她……”

礼子漫不经心地问。

“唔。”

朝子暧昧地答了一声,由于无话可讲,便问道:

“要我去叫她吗?”

“算啦。”

礼子对着正春说:

“哥哥,您还是回家去好。”

“嗯。”

突然被礼子这么一说,正春红了脸。

正春感到礼子并非作为自己的妹妹,而是作为初枝的姐姐留在这里。

“我看还是暂时不要去惊动初枝为好。”

“不过……我哥快要回来了。”

朝子这样缓和了一下气氛,可是正春已站起身。

“初枝,他要回去啦,初枝。”

朝子在喊。这时正春站到大门口等待,但初枝没出来。

“她就拜托你们啦。即使她母亲来接她,也请坚决不要让她回去!”

正春对朝子这样说。

留下的礼子来到初枝所在的房间。

初枝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脸颊。

礼子在初枝身边随随便便地坐下便若无其事地笑起来。

初枝仿佛被她吸引,转过头来。用手捂的地方虽然红了,但却无哭的痕迹。

“把我的衣服给你带来了。都是一些平常穿的西服,不多。”

礼子说道。

初枝乖乖地点头。

“把我的让她穿了,可穿着走到外边,不是袖子短,就是太素气,显得很可笑。”

朝子也站在后边笑着。

礼子摸摸初枝的肩膀说:

“没有可放的肩褶么?”

朝子说:

“是把我穿过的旧和服接长的。”

“男人们都是虚情假意,一切都是谎言。”

礼子满不在乎地说完这句话后,又接着说:

“初枝,我替你化妆吧。”

初枝愕然,瞟了一眼礼子。

礼子从楼上取来手提包,动作粗野地硬让初枝坐到镜子前面。

温暖的泪水沿着初枝的双颊淌下来。

“高滨大夫,就是给初枝做手术的人,他总说想听初枝谈谈做完手术后看见各种各样的东西的感想。待会儿我们去看看他吧。”

初枝摇头。

礼子佯装没看见初枝的神情,说:

“去吧,还可去接接有田呢。”

由于没擦掉眼泪就往上涂白粉,连睫毛也变白了,初枝皱起眉头。

高滨博士单独呆在医院的教授室内,好像是以打发春日下午的疲劳为乐。

“来得太好啦。闲极无聊正在看麻雀呢。”

博士温和地望着初枝。

“哎呀,我也……”

初枝受他感染微笑着说,“刚才我也在看院子里的麻雀啊,看过后才来的。”

“这令人高兴。对,确有这种事。经我做过手术后复明的人,在某个地方跟我在同一时间也正在看麻雀。”

博士那张老人般的脸庞因感激而显得容光焕发。

“那种事是当然的。不过,平常往往容易忘记那当然的事。你说得太好啦。那样想的话,我也一样,无论看什么东西都是很难得的哟。”

初枝点头。明亮的心灵之窗顿时敞开。

是这位老人使自己复明的记忆,强烈地苏醒过来了。

而且,还有一种现在也看得见东西的喜悦。

“请也常到老人这里来呀!”

“好。我也是来到先生这里后,才想起了我的眼睛能看见东西的。”

“那太好啦。因为不光是眼睛嘛,甚至连人活在世上这种事,平常也会忘记的。”

初枝再次点头赞同。

博士兴致勃勃。

礼子反而感到有点扫兴。难道博士看不出来初枝由于悲伤而憔悴不堪?还是故意视而不见呢?

同时,礼子感到其中也包含着自己的一种类似嫉妒的心情。

一种暧昧的嫉妒。那是一种对初枝天真无邪的坦率,反而惊诧,觉得具有奇异的生命力的心情。

“这样就好。还是带她来的好,正如我所想象的那样。”

礼子对高滨博士的名医派头深感钦佩,她催促初枝离开了医院。

现在,初枝对礼子是自己的姐姐这件事也感到很高兴,从心底涌现出来的亲情,使得她不知怎么说才好。

初枝紧挨着礼子,漫不经心地用手去触摸礼子的和服。

她们坐在长满嫩叶的银杏树下的长凳上等候有田,有田马上出来了。

“绿树映在有田的脸上。”

初枝有点孩子气地这样说,脸微微泛红。

礼子吃了一惊。

从初枝的声音也可知道她心灵之窗敞开着。那声音里有一种呼唤自己心上人的亲切感。

“我们刚才去过高滨大夫那里。”

礼子若无其事地说。

“是吗?初枝她……”

有田疑惑的目光望着初枝。

“我给她化的妆。”

“是吗?”

有田信步往前走。

初枝独自一人环视着树丛和天空。

“我哥哥去过您家。”

礼子小声对有田说。

“怎么办好呢?”

“嗳,顺其自然吧。”

“什么叫自然?”

礼子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激昂的声音。

“有田你说的自然指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