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兰治大街溜冰场的月亮(第4/9页)
“这是什么,卡丽?”
“不知道!”
那是她的剪贴本,里面都是跟她有关的新闻报道。报纸邀请人们参加各种比赛。谁能在八小时内纫好最多的纽扣眼?谁能在一天当中装最多罐的覆盆子?谁能用钩针钩出最多的床罩、桌布、桌旗和桌巾?卡丽,卡丽,卡丽,卡丽·科纳汉,是她,还是她。在她自己看来,她哪里是什么奴隶,根本就是一个奇才,倒是对别人混吃等死的活法怜悯不已。
他们只有星期一晚上才能去溜冰,因为这天晚上科纳汉小姐要到军人礼堂玩宾戈游戏[3]。卡丽把那身男孩子服装藏在柴火棚里。它们是从克鲁兹夫人的一个破布包里翻出来的,她把这包破布从老房子里带过来,打算缀被面,但从没真正动手。只有帽子来自别处。它是亚当·德拉亨的,他把它塞在一捆衣物里,让卡丽捐到传道会去,不过科纳汉小姐命令卡丽把这捆东西收进地下室,以备万一能派点用场。
卡丽一旦完成任务,就可以从溜冰场上溜走—可以从大门走出去,没人会管她。但她从没这么干过。她爬到长凳顶端,沿凳子走着,研究板子的弹性,或者在一个墙梯上爬爬,单手单脚吊在上面晃荡,挂在隔墙上方,看溜冰的人。埃德加和山姆总是争分夺秒地溜冰,一直到月亮被关掉,音乐停下,别的灯都亮起来为止。有时他们会比赛,在安静的恋人和一排排摇摇晃晃的女生当中穿梭来去。有时他们也会卖弄卖弄,张开胳膊,在冰面上掠过。(埃德加在溜冰上更有天赋,尽管赛速度时没那么不顾一切—要是那会儿男孩们已经开始玩花样滑冰,他准是个中高手。)他们从不和女孩溜冰,不过与其说是因为害怕邀请女孩,不如说是因为不愿受任何人的束缚。溜冰结束后,卡丽总在门外等他们,然后他们,三个男孩子,一起走回家。卡丽不会刻意吹口哨或丢雪球来表示自己是男孩。她有一种拖着脚的男孩步法,显得若有所思、潇洒独立、来者不拒—随便打架还是冒险。她沉甸甸、乱蓬蓬的黑发塞在鸭舌帽里,正好免得帽子太大戴不住。周围少了那堆乱发之后,脸蛋显得没那么苍白了,也不再皱着眉头—她时不时挂着的不屑、嘲弄、冷酷的表情不见了,变得严肃矜持。他们管她叫卡尔。
他们从后门溜进屋。男孩们上楼,卡丽在冰冻的柴房里换掉衣服。她只有十分钟左右把晚间餐端上桌。
星期一晚上溜完冰,山姆和埃德加在黑暗里躺在床上,话比平时多。埃德加喜欢提到克丽西·杨的名字,他去年在老家的女朋友。埃德加宣称已有过性经验了。他说去年冬天跟克丽西搞过,某次他们摸黑滑雪橇,撞上一个雪堆的时候。山姆觉得那没可能,想想那冰天雪地的,还有他们穿的衣服,再说其他雪橇很快就赶过来了。不过他也不能肯定,而且听得越多,渐渐越觉得躁动,或许还有点妒忌。于是他提起别的女孩,在溜冰场上穿着超短裙和小小的毛皮镶边上衣的女孩们。山姆和埃德加比较着这些女孩飞旋而过或者她们中哪个摔倒在冰面上时他们所看到的。你会对谢莉,或者多丽丝做什么?山姆问埃德加,并且很快地抛出新的问题,带着一种嘲笑和兴奋混合的奇特情绪,问他会对别的女孩或女人做什么,如果正好撞上她们无法自卫的时刻?商学院的老师们—男人婆会计老师刘易森小姐,瘦弱的打字老师帕金森小姐;邮局的胖女人,艾顿汇兑局的贫血金发女人;后院里俯身在洗衣篮上、撅着屁股的家庭主妇们。这些选项的变态趣味比受到普遍仰慕的女孩们的优雅美丽更让他们兴奋。爱丽丝·皮尔几乎是被心不在焉地打发了—他们下楼吃晚饭时顺便把她绑在她的床上蹂躏了一番。维尔纳小姐则被公然按倒在楼梯上,因为她双腿缠在楼梯中心柱上宣泄,被他们逮个正着。他们放过了老克鲁兹夫人—他们毕竟还有底线。那么科纳汉小姐,这个患风湿病、套了一层又一层烂糟糟的衣服、嘴巴涂着怪异口红的女人呢?他们听过闲话,所有人都听过。据说卡丽就是一个《圣经》推销员兼寄宿客留下的种。他们想象《圣经》推销员就在他们现在待的地方做这事,干着老科纳汉小姐。《圣经》推销员一下一下撞她,撕扯她古老的灯笼式内裤,把她饥渴双唇上的唇膏弄花,让她发出最狂乱的欲求和感激涕零的叫唤与呻吟。
“还有卡丽呢。”埃德加说。
那么卡丽呢?一提到她,这个游戏顿时让山姆兴味索然。她居然也算女人,这个事实让他发窘。就好像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恶心与可悲。
埃德加的意思是说,他们不是只能想象对卡丽做什么。
“我们可以让她真来。打赌我们能做到。”
山姆说:“她太小了。”
“不,不小啦。”
对于那次劝服,山姆倒是印象挺深。是靠激将法成功的。正因为这他才觉得溜冰场冒险想必也是以同样手段促成的。冬天几乎过去了,农人的雪橇从压得结结实实的雪地上驶过,路过科纳汉寄宿屋时,会咯吱咯吱地碾上一片片光秃秃的土地。一个星期六早上,卡丽带着打湿的拖把、水桶、抹布爬上阁楼台阶。她把编织地毯从楼梯上踢下,准备拎到门外抖干净。从床上扯下法兰绒床单,它们犹带着一股子慵懒私密的体味。科纳汉寄宿屋没有新鲜空气涌入,窗子外还罩着一层防风窗。这时机,这地点,正好对卡丽展开引诱。
引诱这词并不恰当。卡丽一开始气呼呼的,很不耐烦,不肯停下活计,后来她阴沉着脸,再然后就莫名其妙地顺从了。成功之策想必就是嘲笑她该不是害怕了吧。他们那会儿应当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年龄,但他们仍旧像哄小孩一样待她—不觉得该视她为一个女孩儿,爱抚她、恭维她。
即便她肯合作了,事情也根本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容易。山姆可以确定关于克丽西的故事实为谎言,尽管埃德加这会儿正借用着这姑娘的名字。
“来吧,”埃德加说,“给你瞧瞧我是怎么对我女朋友的。我就是这样对克丽西干的。”
“我打赌一准是的。”卡丽挖苦道,不过还是任着自个儿被拉倒在窄窄的床垫上。冬天穿的灯笼式内裤的松紧带在她腿上腰上勒出红印。内衣外穿着一件扣扣子的法兰绒马甲,她的棕色编织长袜用长长的、粗笨的吊袜带固定着。除了灯笼式内裤之外,什么都没脱掉。埃德加说吊袜带弄痛他了,打算扯下它们,但是卡丽嚷道:“别碰!”好像非得捍卫它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