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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事情顺理成章。现在他已经为我们干了八年。还帮我打理花园。我只能接受他在我的花园里干活。

在从哈尔茨山开车回来的路上,科比尼安上车就睡,一觉睡到采伦多夫。

祝好!

把双手伸向你的

朋友

又及:老规则依然有效:不回信。

发自我的iPh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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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本,2011年6月2日

亲爱的朋友,

成功了。或者说:这件事情成功了。他们对科比尼安进行锁骨下静脉穿刺,由此给他补充了几个月的营养和抗体。现在他的穿刺伤口愈合了。科比尼安保住了性命。我跟着保住了性命。我们在怀特霍斯32降落,罗德里希开一辆皮卡车来接我们。在罗伯特·塞维斯露营地的入口,我们取了自行车和挂在科比尼安的自行车后的两轮拖车。挂在自行车上面的食品袋装得满满的,两轮挂斗上的食品袋也一样,在靠近育空河的地方预订了一块帐篷营地。罗德里希每隔几天就和我们见一次,给我们送来我们需要的东西。

有些出人意料的是,他说这个露营地是用游吟诗人罗伯特·塞维斯33的名字命名的。我相信,两周前就飞过来的他想给我们提供必要的知识。

科比尼安支起帐篷。我不可以表现出可以帮忙的样子。帐篷搭在松软的沼泽地面上。这是童话般的布景。他生上火,这可以称为篝火。他拿出自己设计和制作的露营餐具,他负责做菜,也负责端菜:西班牙冻汤以及配菜。然后我们就躺在敞开的帐篷里。吹着暖风。与此呼应的是,这里的夏季永远不会完全天黑。一切都飘浮在暮色苍茫之中。科比尼安获救了。而他也扮演着获救者的角色。他的表演充满享受。他所说、所做的一切都表达了一个意思:我获救了。让我们乐一乐吧。我发现我应该带着惊讶的神色听他说话。我也做到了。

凌晨,巨大的雷声把我们唤醒。随即下起倾盆大雨,迫使我们换上雨具。向道森城方向出发。郊游目的地:塔克尼温泉。三十六公里,科比尼安说。三十六公里,然后就是温泉。温泉很热,但不是很干净。无所谓。科比尼安很快乐。他的快乐甚至有感染力。第二天走了六十二公里,到达福克斯湖。因为我一天比一天累,帐篷之夜也就越来越美。

我逐渐认识到科比尼安为什么要强迫我们在阿德勒斯霍夫进行四周的训练。长途旅行,他总是说。等着瞧,加拿大!今天他一大早就以非常温柔又不许反驳的口吻宣布:去布雷本,只有四十公里。他没有说这是一会上坡、一会下坡的四十公里。这上坡下坡把我变成了烤熟的牛排。我现在只会点头称是。

罗德里希在这里,在布雷本的服务站等我们。他祝贺我骑了四十公里的山路。还是顶着毫不留情的逆风,我说,像是要证明我支撑不了了。科比尼安接着说:今天有个骑摩托车的在超过我们的时候用双手在头顶上猛拍了一下。我们讨论此举是什么意思。科比尼安:他对一个如此年老的男人和一个如此年轻的女人骑车去蛮荒之地感到很吃惊。我说:他想祝贺。科比尼安:祝贺什么?我:祝贺有我们存在。科比尼安说:罗德里希,也来个评论?罗德里希说:只有佩服!

我们对风景的看法一致。赞叹这里的公路如何在林中逶迤蜿蜒,如何贴着山腰走。在地平线出现之前,你只能顺着公路在森林里拐来拐去。马路吸引你,拖着你往前行。科比尼安:不是前行,而是继续行驶。在目力所及的远方,都是荒无人烟。罗德里希昨天驶离我们骑车的克朗岱克公路,去了拉贝日湖。他在那里有一个朋友,乔治,他和乔治两次参加巴黎—达喀尔拉力赛。后来乔治也退出赛车圈,跑到这里隐居,和妻子生活在一个印第安人的村庄。他的妻子是本地人。属于图琼部落。他是Musher。

Musher,这是什么意思,我打断他问。

他说他也问过乔治。Musher就是赶着狗拉雪橇长途跋涉的人。乔治有二十五条哈士奇。犬舍组成一个巨大的半圆将他的房子围住,每一条哈士奇都有自己的犬舍,乔治每天都会去探望他的每一条狗。他已三次参加“育空探索”。从怀特霍斯到道森城再到费尔班克斯。大约一千公里。这比任何汽车拉力赛都刺激。乔治得了第五名。在这个最重要的国际雪橇狗大赛中,这已是不错的名次。他送了乔治一本杰克·伦敦的书。《野性的呼唤》。小说的主角是一条名叫巴克的狗。圣伯纳犬和苏格兰牧羊犬的杂交。小说讲的是两个人的雪橇之旅。他们走的路,当时即1896年是育空路,今天是起伏蜿蜒穿越森林的克朗岱克公路,也就是科比尼安和我要继续蹬车的路。罗德里希为我们朗诵了几段。因为想寄给你,所以我让商务中心复印了一份。

巴克不时遇到一些来自南方的狗,但大多是狼和哈士奇野合杂交的后代。每晚九点、十二点、三点,它们都准时仰天长啸,它们的嗥叫汇成一支夜曲,神秘而恐怖,巴克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合唱。

天上是寒光闪闪的极光,或是打着寒战的星星,地下白雪皑皑,土地冻结,在白雪尸布的覆盖下变得麻木不仁。由此,哈士奇们的合唱本可以表达对生命的蔑视,但是调子低沉,这悠长的嗥叫,这似泣非泣,更多地表达了生命渴望和存在之沉重。这是一支古老的歌,如狗类本身一样古老——它是新世界最古老的歌之一,诞生在一个歌曲还充满忧伤的时代。这首歌浸透着无数代狗的悲哀,其哀怨以奇特的方式打动了巴克的心。当它呻吟和啜泣的时候,它心里充满生命的苦痛,这也是它昔日的野性祖先的苦痛,祖先们同样经历了这些神秘事物和对于寒冷和黑暗的恐惧。这支歌竟然能使它激动不安,表明它经历了苦难与愤怒的岁月后,生活已完成一个阶段,又回到嗥叫岁月里自然的生命之初了。

他们进入道森一周后,又开始沿“兵营”附近险峻

的河岸向“大康道”出发,直奔迪亚和“盐水”而去。34

科比尼安听得如此聚精会神。我还从未见过。罗德里希明显感觉科比尼安和我因为使劲蹬车而无暇体验我们所穿行的世界。我们应该感知超出自身之外的东西。他觉得这点很重要。他从他的朋友乔治那里得知,印第安人不想被称为印第安人或者原住民或者土著,他们把自己视为第一民族。这点我们也应该知道,因为我们在这里到处都碰到印第安人,他们马上就能察觉出我们怎么看他们。他和乔治参加了一个在本地礼堂内举行的第一民族的晚间舞会。他们跳的是他们的过去,罗德里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