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轨迹(第3/9页)
“詹姆斯,”艾米莉阿姨厉声说,“你必须上床睡觉去……妈妈需要绝对安静。”
“晚安,亲爱的玛蒂。”他说。
艾米莉阿姨拍拍他的背。“别担心,詹姆斯,一切我来照顾。”她走向电话,用一种低沉但清晰的声音要着号。
糖盒在门口的桌子上。吉米把它放在腋下的时候觉得心虚。经过书柜的时候,他取下一本美国大百科,把它放在另一边腋下。他阿姨没有注意到他出去。地牢的门开了。门外是一匹阿拉伯马和两个忠心耿耿的随从,他们正等着帮他飞越自由的边界。走过三个门之后就是他的房间了。房间里寂静而黑暗。打开电灯,灯光照亮了“玛丽·斯图尔特”号的船舱。好的,船长,收起船锚,向温华德岛进发,黎明前不要打扰我。我有些重要的文件要仔细阅读。他脱下衣服,穿着睡衣裤跪在床边。躺下来睡觉之前我向主我灵魂的上帝祈祷如果我在醒来前死去请主将我带去。
然后他打开盒子,把枕头拿到灯下的那一侧床头。他的牙咬开巧克力奶酥松软的馅。让我看看……
A.第一个元音,几乎所有字母表中的第一个字母,但在阿拉伯语和阿比西尼亚语的字母表中列第十三位,在古代北欧文字中列第十位……
讨厌,那是个长毛的……
AA,Aachen(见Aix-la-Chapelle词条)
Aardvark……
哈哈,他看起来真有趣……
(orycteropusca pensis),哺乳动物类,踯行动物,贫齿动物,仅见于非洲。
Abd
Abd-el-halim,埃及王子,莫哈默德·阿里与一个白人女奴所生之子……
他读着,两颊绯红:
白奴之王。
Abdomen(语言学来源待定)——身体的下部,包括横膈膜和骨盆……
Abelard——不再保持师生关系。他们心中洋溢的除了尊敬还有多愁善感,适合Abelard年龄的教会(他已经快四十岁了)为他们提供了无穷的交流机会,而且他的性格对保持两人的和平至关重要。海洛维兹的条件背叛了他们的亲密关系……Fulbert报复性地将他流放……一群暴徒冲进Abelard的家把他打得重伤,替他报了仇……
Abelites——受到谴责的、与撒旦进行的性爱。
AbimelechI,吉甸的中东小妾所生之子,杀掉除约撒姆之外的十六个兄弟后登基为王,在围攻示巴时被杀……
Abortion……
不。他的手冻得冰凉,吃下这么多巧克力使他觉得有点恶心。
Abracadabra.
Abydos……
他下床喝了杯水,下一个词条是Abyssinia,书上有沙丘和不列颠人烧死抹大拉的雕版插图。
他的眼睛刺痛。他身体发僵,感到困倦。他看着他的英格索尔表。11点了。他突然感到恐惧。如果妈妈死了……他把脸压在枕头上。她站在他身边,穿着缀蕾丝花边的舞会长袍,丝质的拖地长袍后摆作响,她香喷喷的手温柔地抚摸他的面颊。他一下子呜咽起来。他猛地趴下,脸埋在枕头里。他不停地哭了很长时间。
他醒来,发现灯光使他眩晕,房间里又闷又热。书在地上,奶酥在他身下被压碎,黏乎乎的,有些渗到盒子外面。
他的表停了,表针指着一点四十五分。他打开窗子,把巧克力放进衣柜抽屉,关上电灯。那是他忽然想起来的。他因为恐惧而发抖,于是他穿上浴袍和拖鞋,踮着脚尖朝黑漆漆的大厅走。他听听门外的动静。人们在低声交谈。他轻轻地敲门,然后扭动门把手。一只手猛地推开门,吉米看见一个高个男人。他戴着金丝眼镜,脸上刮得很干净。合页门关上了,他们面前站着一个古板的护士。
“詹姆斯,亲爱的,回床上去,别担心,”艾米莉的声音很轻,带着疲惫。“妈妈病得很厉害,需要绝对安静,不过已经没什么危险了。”
“至少现在是,麦里瓦尔太太。”医生在眼镜后面喘着气说。
“小宝贝,”护士的声音低沉而使人安心,“他整晚不睡,一直在担心,而且一次也没有打扰过我们。”
“我要回去了,先安顿你上床。”艾米莉阿姨说。“我的詹姆斯一直是好孩子。”
“我可以看看妈妈吗?只看一眼,这样我才能知道她还好。”吉米胆怯地看着眼镜后的大脸。
医生点头。“噢,我必须走了。我会在四点或五点钟的时候来,看看情况如何。晚安,麦里瓦尔太太。晚安,贝林斯小姐。晚安,孩子。”
“请走这边。”训练有素的护士把手放在吉米的肩上。他的身子在她手下扭动着,跟在她后面出去了。
妈妈房间的一角有一盏灯亮着,上面别着的一块毛巾投下影子。从床上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他听不出来那是谁。她痛苦的脸转向他,眼睛闭着,眼皮发紫,嘴歪到一边。他盯了她半分钟。“好吧,我现在回床上去。”他轻声对护士说。他的血液冲到头顶。他什么都听不见。他僵直着身体走出门,看也不看阿姨和护士。他的阿姨说了句什么。他跑过走廊,跑进自己的卧室,摔上门又插上门闩。他握着拳头僵直地站在房间中央,浑身发冷。“我恨他们。我恨他们!”他大声喊出来。然后他咽下一声呜咽,关了灯,爬上床,钻进冰冷的被子里。
“太太,看您这么好的生意,”埃米尔甜言蜜语道,“我以为您的店里需要人手帮您呢。”
“我知道,我的工作让我忙死了。我知道。”雷戈太太坐在收款台后面的凳子上,叹了一口气。埃米尔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盯着放在他肘边的大理石板上的一块韦斯特伐利亚德式火腿的横截面。然后他羞怯地说:“像您这样的女人,雷戈太太,一个像您这样美丽的女人,是不会缺少朋友的。”
“啊,这样……我一个人过了太久了,我没有别的密友。男人都是畜生,而女人,噢,我跟女人处不来!”
“历史和文学……”埃米尔开口说。
门上的铃铛响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跺着脚走进来。她的头发是黄色的,戴着一顶花床似的帽子。
“比利,别太奢侈了。”她说。
“可是诺拉,我们得买点吃的,喝茶的时候吃的。而且到了星期六,一切都会好起来。”
“除非你不再玩马,否则一切都好不了。”
“噢,看长远些,好不好?我们买些肝泥香肠。我的天啊,那块冷火鸡胸肉看起来不错。”
“馋猪。”黄发女人嘀咕着。
“别再说我了,行不行?我就要这个。”
“是的,先生,火鸡胸脯很不错。我们还有小鸡肉,骨头都剔掉了。埃米尔,我的朋友,去厨房帮我找找那些小家禽。”雷戈太太说着,坐在收款台后面的凳子上一动不动,像上帝在降神谕似的。男人拿一顶缝着花格条纹带子的厚边草帽扇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