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去动物展览会(第4/5页)
“赫夫,我想过去看看发生凶杀案的那个木屋,请你带我去。”
“好像我还没看够凶案现场的不解之谜似的。”
在大厅里,乔治·鲍德温走到他们面前。他脸色苍白,黑色的领带皱皱巴巴,鼻孔张开,能看得到细细的血管。
“你好,乔治。”
他的声音像高音喇叭一样嘶哑。“艾莲,我一直在找你。我必须对你说……也许你认为我在开玩笑。但我从不开玩笑。”
“赫夫,你稍等我一下。怎么回事,乔治?我们回餐桌那儿去。乔治,我也没有开玩笑。赫夫,请你帮我叫一辆出租车好吗?”
鲍德温抓住她的手腕。“你耍我耍得够了,你听见我的话没有?总有一天有人会拿枪打死你。你以为我跟那些笨蛋一样可以被你玩弄……你跟一个下等妓女一样!”
“赫夫,我告诉过你给我叫一辆出租车。”
吉米咬着嘴唇走出门。
“艾莲,你要去哪儿?”
“乔治,我不希望被人恐吓。”
鲍德温的手中有什么东西正闪动着金属光泽。戈斯·麦克尼尔走上前来用红色的大手抓住他的手腕。
“给我,乔治,看在上帝的分上,镇定下来。”他把左轮手枪塞进口袋里。鲍德温蹒跚着走向面前的墙。他右手的食指正在流血。
“出租车来了。”赫夫轮流打量着那几张紧张而苍白的脸。
“好吧,你送那个女孩回家。没造成什么伤害,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惊吓,是不是?没必要报警。”麦克尼尔高声说。领班侍者和衣帽间的女孩不安地互相望着。“什么也没发生,这位先生有点紧张,工作过度造成的劳累,你们明白的。”麦克尼尔的声音转为小声安抚。“你们把刚才的事忘了吧。”
上出租车的时候,艾伦忽然用小孩子般的声音说:“我忘了我们要去看发生谋杀案的那个木屋了。我们让他等等。我想略微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空气中有盐沼的气味。夜色中云朵和月光冷冰冰的。水沟里癞蛤蟆的叫声好像是雪橇上的铃铛。
“远吗?”她问。
“不远,就在拐角那儿。”
他们的脚踩在沙砾路上沙沙响。一辆汽车的头灯灯光晃得他们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他们停下来让它过去。他们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汽车尾气味,然后是盐沼味。
那是一栋灰色的尖顶房子,一个小门廊面对着大路,门上的玻璃已经碎了。玻璃后面一只大蝉趴着,投下了影子。一个警察自言自语着在门口来回踱步。灰蒙蒙的一角月亮从云朵后面露出来,像是云朵里的一枚10分硬币,给千疮百孔的窗玻璃镀上一层锡纸的颜色。
他们俩什么也没说。他们往回走。
“说真话,赫夫,你见到斯坦了吗?”
“我一点都想不出他会藏到哪儿去。”
“如果你看见他,告诉他我希望他马上给我打电话。赫夫,在法国大革命时参军的那些妇女叫什么来着?”
“我想想。是叫‘养路女工’吗?”
“大概是吧。我也想像她们那样。”
一辆电气火车从远处朝着他们开过来,越来越近,然后驶向远方。
旅馆里传出探戈舞曲的音乐,窗子里透出粉色,就像一个正在融化的冰淇淋。吉米跟着她上了出租车。
“不,我想单独一个人待着,赫夫。”
“但是,我希望能送你回家。想到你独自一人,我感到难过。”
“请做我的朋友吧,我请求你。”
他们没有握手。出租车绝尘而去,汽油燃烧的气味喷到他脸上。他站在台阶上,很不情愿地回到噪音和烟雾中去。
奈莉·麦克尼尔独自坐在桌旁。前面的椅子上放着餐巾,她丈夫本来坐在那儿的。她直视前方,跳舞的人们有如影子般从她眼前经过。她看到乔治·鲍德温在房子的另一角,苍白清瘦,像个病人似的慢慢走回餐桌。他站在餐桌旁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支票,签了字,然后站着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屋子。马上就要看到她了。侍者用托盘装着找的零钱,鞠了一躬。鲍德温恶狠狠地瞥了一眼跳舞的人群,转过身走出去。我还记得百合的扑鼻香气,她觉得眼里含满了泪。她从银色手袋里拿出记事本,快速地翻阅,并用银色的铅笔做着记号。她抬起头想了一会儿,脸上显出疲倦的神色。她招手叫过一个侍者。“请你告诉麦克尼尔先生,麦克尼尔太太要跟他谈谈,好吗?他在酒吧里。”
“萨拉热窝,萨拉热窝;那就是点燃导火索的地方。”布洛克对着吧台上一排面无表情的脸大喊。
“嘿,”乔·欧吉夫冲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一个在电报局工作的家伙告诉我说在圣约翰港外的海上打了一场大仗,英国人打沉了40艘德国战舰。”
“吉米,那样的话,战争马上就能结束。”
“可是他们还没宣战呢。”
“你怎么知道没有?电报都不通了,什么消息也发不过来。”
“你看见了吗,华尔街上又有4只股票完蛋了。”
“他们说芝加哥小麦股票狂飙。”
“他们应该关闭股票交易大厅,让人们慢慢淡忘这些事情。”
“哼,英国允许爱尔兰自由的时候,德国人大概还在吃奶呢。”
“但是,他们……明天股票交易大厅不营业。”
“只要一个人有足够的资金,而且能保持头脑清醒,他就会有足够的时间整理好他的股票。”
“好了,布洛克,你这个家伙,我要回家了。”吉米说。“今晚我轮休,我不能浪费了。”
布洛克眨眨一只眼睛,醉醺醺地挥了挥手。
吉米听到周围的声音跃动着,忽远忽近。像只狗一样死亡,前进,他说。他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钱,只剩两毛五分。朝日出开炮。开战宣言。开始敌对。他们撇下他,他只能独自享受光荣。莱比锡,野外,滑铁卢,农民们严阵以待,到处是炮声……不能乘出租车,想要走走。最后通牒。军用运输列车喘息着,插满花。伊特鲁里亚(意大利中西部古国。——译注)人,可耻的骗子,在家里游手好闲……
他沿着沙砾路向下走,这时一只胳膊钩住了他的手臂。
“我和你一起走好吗?我不想待在这儿。”
“当然可以,托尼,我打算散散步。”
赫夫目视前方大踏步向前走。乌云遮住天空,只留下非常朦胧的一点月光。两侧时而出现几个霓虹灯,射出灰紫色的光线,前方的街道闪烁着模糊的黄色和红色光。
“你不喜欢我,是不是?”几分钟后托尼·亨特气喘吁吁地说。
赫夫放慢了脚步。“干吗这么说?我对你不是很熟悉。不过看起来你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