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转门(第4/11页)
“很高兴认识你。”一个声音说。
“嘿,你怎么找得到我的手?”
“哦,我可以在黑暗中视物。”那个嘶哑的声音笑了。
这时贡戈已经打开了另一侧房门。光线照亮了台球桌和球杆架。“这位是麦克·卡迪纳尔。”贡戈说。吉米发现身边站了一个瘦高个子、看上去很害羞的男人。他长着黑头发,前额的发际线很低。里面的房里有许多摆满瓷器的架子,还有一张用芥末黄色的油布盖起来的圆桌。“教母!”贡戈大叫。一个面颊红润、肥胖的法国女人从一扇门里走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黄油和大蒜味。“这位是我的朋友。现在我们可以吃饭了。”贡戈大喊。“她是我太太。”卡迪纳尔自豪地说,“聋得厉害,对她说话得大声。”他转过去,小心地关上通往大厅的门,并上了门闩。“别让外面的灯光照进来。”他说。“夏天,”卡迪纳尔太太说,“有时我们一天吃一百顿饭,没准一百五十顿。”
“你没偷看吧?”贡戈说。他咕哝着坐下来。
卡迪纳尔往桌子上放了一大瓶酒和几个玻璃杯。他们咂着嘴品尝酒味。“很好的红牌威士忌,是不是,赫夫先生?”
“没错。尝起来像是真正的基安蒂红酒。”
卡迪纳尔太太放下六个碟子,每个碟子旁边都配有刀、叉和汤匙。然后在桌子中间放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汤。“意大利面。”她的声音像小白鼠一样尖细。“这是阿妮塔。”卡迪纳尔说,与此同时一个脸颊红润、黑眼睛上有着长长黑睫毛的黑发女孩跑进房间,后面跟着一个身穿卡其色衣服、脸被太阳晒得漆黑的卷发青年。他俩马上坐下来,开始吃洒了很多胡椒的蔬菜杂烩,不过他们的身体离碟子很远。
贡戈喝完汤后抬起头。“麦克,你看到外面的光了吗?”卡迪纳尔点点头。“肯定是……随时可以到这儿来。”他们吃煎鸡蛋配大蒜、炸得吱吱作响的小牛肉配烤土豆和花椰菜。赫夫听到远处传来摩托艇噗噗的声音。贡戈站起来,向他们示意保持安静,然后走到窗口向外张望,并小心地躲在角落的阴影里。“是他。”他回到餐桌旁。“我们吃了一顿大餐,是不是,赫夫先生?”那个青年站起来,用胳膊擦擦嘴。“拿5分钱来,贡戈。”他说着,穿着运动鞋的脚跳了几个舞步。“走吧,约翰尼。”那个女孩跟着他走出去。过了片刻,一架电唱机响起华尔兹舞曲。透过门缝,吉米看到他们在灯下跳舞。摩托艇的轧轧声越来越近。贡戈走出去,然后卡迪纳尔和他妻子也走了,最后只剩下吉米坐在一桌残羹剩饭中间啜着一杯红酒。他觉得又兴奋又迷惑,还有点醉醺醺的。他的头脑中已然构思出了一个故事。外面的路上传来一辆卡车换挡的声音,然后另一辆卡车发出同样的声音。摩托艇的发动机停下来。船在木材堆后面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河水的冲刷声,然后静寂下来。电唱机停了。吉米坐着喝酒。他能闻到河水的湿气渗进房间。在他脚下,河水拍击着木材堆发出轻轻的声音。另一艘摩托艇从远处呼啸而来。
“有5分钱吗?”贡戈突然走进来,问他。“放音乐用的……今晚非常有趣。也许你和阿妮塔可以让电唱机接着播放音乐。我没看见麦克吉上岸……也许来的是别人。动作快点。”
吉米站起来,开始在口袋里摸索。他在电唱机旁找到阿妮塔。“你想跳舞吗?”她点点头。电唱机播放的是《纯洁的眼睛》。他们心烦意乱地跳着舞。门外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对不起。”她突然说。他们停住脚步。第二艘摩托艇已经驶得很近了;发动机突突地响着。“请你待在这儿。”她说着走开。
吉米·赫夫不安地吸着烟在房里走来走去。他在构思一个故事……在羊头湾附近一个废弃的舞厅里……一个可爱的、正值花季的意大利女孩……黑暗中的口哨声……我应该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他摸索着找前门。前门被锁上了。他走回电唱机那里,又投了一枚5分硬币。然后他又点燃一支烟,重新开始走来走去。千篇一律……靠人生的悲喜故事而活的寄生虫,记者们总是从钥匙孔里偷看。不要混为一谈。电唱机正在播放《是的,我们没有香蕉》。“哦,见鬼!”他嘟哝着,咬着牙走来走去。
外面台阶上沉重的脚步声变得嘈杂起来,许多人在咆哮。有木板和玻璃瓶的碎裂声。吉米从客厅的窗户向外望。他看见在摩托艇上岸的地方人们打斗的影子。他冲进厨房,在那儿他碰到贡戈。后者大汗淋漓,正拄着一支沉重的拐杖蹒跚着走进来。
“见鬼……他们打断了我的腿!”他喊着。
“上帝。”吉米也发出呻吟。
“上次断的时候我花了50美元才修好。”
“你是说你的木头腿?”
“当然,你以为是什么?”
“是禁酒处的人吗?”
“禁酒处的人是呆子,刚才那些人都是他妈的强盗……去,往电唱机里放5分钱。”顿时,电唱机响起欢快的《我的梦中情人》。
吉米回来的时候,贡戈正坐在椅子里用手料理着断腿。桌子上放着用木头和铝皮做成的假腿,木质部分都碎了,铝皮部分也塌陷了。“你看……可恶……真该死。”他正说着,卡迪纳尔走进来。他的眼睛上方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血顺着脸颊流到外衣和衬衫上。他妻子眯着眼睛跟在他后面。她拿着一个脸盆和一块海绵,她一直试图用海绵擦拭他前额,但徒劳无功。他推开她。“我给了一个家伙好瞧的。我想他跌进水里了。上帝,真希望他淹死。”约翰尼昂着头走进来。阿妮塔搂着他的腰。他有一只眼圈黑了,一只衬衣袖被撕得粉碎。“天啊,跟演电影似的。”阿妮塔歇斯底里地笑着。“他多棒啊,妈妈,是不是?”
“天啊,幸运的是他们没来得及开枪。有一个家伙有枪。”
“我猜他们是不敢开枪。”
“卡车都开走了。”
“只有一箱酒碎了……上帝,里面有5瓶酒。”
“嗨,他跟他们打架,不是吗?”阿妮塔尖叫着。
“闭嘴。”卡迪纳尔咆哮着。他跌坐在椅子上,他妻子用海绵擦拭他的脸。“你观察船里的情况了吗?”贡戈问。
“太他妈黑了。”约翰尼说。“听那帮家伙的口音,他们像是从泽西来的。一开始,我只知道他们其中有一个人朝我走过来,他以为我是税收官员。在他没来得及开枪之前我就捅了他一刀,他掉到水里去了。天啊,他们是黄种人。乔治那家伙在船上几乎用桨打出了其中一个人的脑子。然后他们就夹着尾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