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巴比特(第15/15页)

在妻子被送去医院之前,他在妻子面前跪了下来,此时,他很快清楚地知道,他“不会再有荒唐的夜晚”。他足够坦诚,他承认他会想念这样的夜晚。麦拉活下来了,那些好哥们儿回来了,浪子得到了原谅,成了多恩和那些无神论工人最激烈的批评者。罢工平息了,巴比特加入了联盟,联盟的成员都是泽尼斯最有影响力、最有权势的市民,他们都相信“美国的民主并不意味着财富的平等,不过它要求人们在思想上、服装上、绘画上、道德上和词汇上要完全相同”。

这部小说的表现方式简单而直接,时而又转入科幻小说的风格。它有某种《天外魔花》(Invasion of the Body Snatchers)所具有的东西,后者的主人公最终屈服于一个外星人,外星人抽出了他的灵魂,将他变成了一个可以程序化的行尸走肉。巴比特放弃了反抗,怨愤地说:“他们打败了我,完完全全地打败了我!”小说的结尾,我们看到他鼓励自己的儿子特德,从众人所走的路上走开,追寻自己的梦想,但他承认:“我这一辈子,从没做过一件自己想做的事!”

这结局让人感到相当无力和失望。我们既不能扬扬自得地下判断说巴比特就是个恶人,也不能断定他已经改变并得到了救赎,在这两方面,我们都不会满意。特德永远不会顺服地去读莎士比亚,但他的确选择了内心渴望的东西。然而,他的选择跟他父亲的一样,都有局限性。

结局美满的美国小说如此之少。或许这并不奇怪,这个国家的《独立宣言》给公民们提供的,不是幸福的权利,而是追求幸福的权利。但一线希望还是有的,就如《了不起的盖茨比》一样,港口尽头总有绿光,因为撇开这一切,撇开他自身,巴比特的确能从众人的道路上走开,证明内心的微弱低语不可能被消声。

当巴比特和朋友们试图在聚会上召来“意大利诗人”但丁的灵魂时,某一瞬间,巴比特,“不知怎的,仿佛看到颤巍巍的悬崖上,有一个孤独的、峭楞楞的身影,在阴森可怖的乌云衬托下,轮廓显得格外清晰”。而这就是希望之所在:不管多少功利主义的、思想商业化的教育者想要抹除诗人的形象,让它变得无关紧要,它都会不朽地存在下去。它会在我们清醒的时候搅乱我们,在我们的梦中反复盘旋,因为诗歌,就同爱与疯狂一样,同害怕自由和追求自由的勇气一样,都是人之境况的一部分。

[117]约翰·契弗(John Cheever),美国短篇故事作家和小说家。作品有《猎鹰者监狱》《德国黑啤与百慕大洋葱》等。

[118]理查德·福特(Richard Ford),美国作家,作品有《体育记者》(The Sport Writer)、《独立纪念日》(Independent Day)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