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帝的照片(第13/14页)
他感到羞耻。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昏暗的早晨?也许是多云。他可能会做的事情的底限是什么?他被罪恶感搅乱了,没隔多久,鞭打就开始了。
她看着他拿起皮鞭,把它对折起来握在手里,站在那里,她跪了下来。忏悔吧,派兹托索心想,他已拿定主意,他感觉到了她炽热的脸庞在逼迫他的手,他感觉到了她眼里泪水的热度,在向他乞求。他不为所动。他把她放在床上,她紧握在一起的小手摸上去肯定很舒服,他心想,把她的抽泣声从脑子里赶了出去。他拉下她的短裤,同时举起手臂,做好往下抽的准备。确实,他心想,我们崇拜的神是一位严厉的神。他知道自己现在被魔鬼附体,停不下来了,他边鞭打她边琢磨是什么恶魔附了他的身。他走进黑暗,不停地鞭打,直到筋疲力尽。一种古怪的悔罪方式。他赶走了道恩,现在又借助鞭打弗朗西斯卡来减轻自己的罪孽。
不知道为什么弗朗西斯卡觉得那是自己的错。她母亲死的时候,她做了什么?她母亲在说话,她没有回答,只是张着嘴站在那里,看着妈妈在人间和天堂(或许还有一些其他的地方)之间来回游荡。我是个坏女孩,她想,我把马桶堵住了,这么做真让人开心,他不得不站在他自己撒出的尿里。
艾米莱醒来后发现身体疼痛发麻,他知道那个更加黑暗的自知在嘲笑他。尽管如此,他的一部分自我还是感觉到了真实和平静。他常为自己内心的冲动感到困惑,现在它至少被证实了。
尽管不知道怎样去弥补,他却有所悔悟。他默认了自己的罪孽,思忖着一句简单的祷告词。
了解你自己,爱你自己,支配你自己。这不就成了奥古斯丁了吗?
“不是所有的动物都是好动物。”派兹托索在对弗朗西斯卡说话,被她正在烫衣服的手臂的动作迷住了。他也注视着她的臀部,用热切的目光仔细观察着她的衣服怎样在屁股那里绷紧松开。
“不是所有的动物都是由上帝创造的。”
他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现在来杯酒是不是太早了点儿?他有点怀疑。早是早了点儿,这个他知道,但还不算太早。
对,他想,这里面有点什么东西。一句布道词,颇具洞察力,真的。这更说明问题,如果他是诺亚23的话肯定不会一视同仁的,他会阻止某些动物上船。
“上帝创造了狗,而魔鬼创造了跳蚤!”
他喜欢这句话的声音。他吸了吸鼻子,咽了一口唾沫,喝了点儿酒,又咽了一口,清清嗓子。他上腭后面有种惬意的苦味,与似乎有点甜味的胆汁混在了一起。好,很好,很漂亮的一句,狗和跳蚤,几乎是句格言了,真的。
他又喝上了,并试图把目光从弗朗西斯卡·特里莫托灵活的动作和她裹着臀部的轻快张弛的衣料上挪开来。太难了。
牧师的幻觉
艾米莱这会儿正坐在卧室里朝窗外张望。他看见弗朗西斯卡消失在猪圈后面,想知道她在那儿干些什么,但又不想去琢磨。他的头还因昨晚喝下的酒发胀疼痛。他找到半截铅笔,在一个小本子上写下了昨天的箴言。
上帝创造了狗,而魔鬼创造了跳蚤。
真不赖,很不错的一段布道词。他在想诺亚,想象中的诺亚和艾米莱一模一样。这个“诺亚艾米莱”身着漂亮的黑色服装,戴着一条黑色的头巾,正中嵌有一颗银白色的钻石。他举着弯曲的牧羊杖24,一根只在多愁善感的圣诞卡片和清白无辜的基督诞生图上才见得着、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交配这一类事情的牧羊杖。
艾米莱笔直地站立着,像一个尊贵的男人。他站在一块通向方舟的跳板中间,刚让两条狗上了船,一对毛发蓬松的白色动物。他用拇指和食指碾死了一只跳蚤,琢磨着在哪儿擦手,他不想弄脏那件漂亮的黑袍子。
他身上的丝袍在微风中飘动,让他看上去格外安祥,像一个英雄。
展现在他眼前的自己的真实面目是那么清晰。但是怎样处理那只死跳蚤呢?他不想把它抹在袖口上,也不想把它放在牧羊杖上面。“艾米莱诺亚”方舟上没有跳蚤待的地方,不管是死的跳蚤还是活着的跳蚤。他碾磨着拇指指甲盖上的跳蚤。
艾米莱感到深思熟虑事关重大,将来所有的决定都将取决于他现在如何处理这只跳蚤的尸体。他低头看着跳板上的所有生物,有兔子、牛、鹅,还有爬行动物、啮齿动物和猫头鹰。海洋里的所有动物都上岸了,一大家子鱿鱼正一步一滑地朝他走来,指望能搭上这班方舟。一艘超载的方舟?绝对不行,艾米莱心想,上帝绝不会造出这样猥亵的生物。
他还没有扔掉那只跳蚤。最终他只是把它从拇指上弹掉,看着它从眼前消失。直到那只跳蚤苏醒过来跳开了,艾米莱才注意到他的方舟不在水里,而是停在一块陆地上。那当然,他说,还没开始下雨呢!
他觉得不舒服,那件在微风中优雅飘动的黑袍让他浑身发热冒汗,好像衣服下面的皮肤透不过气来,快窒息了。他看见不远处有一头可爱的黑白相间的小母牛,正在咀嚼反刍的食物。艾米莱想把这头可爱的小母牛弄上方舟,可他和小母牛之间隔着数不清的动物。
有的挤在一起,有的在疾速奔跑,所有的动物,他确信,都心怀恶意。他不能离开目前的岗位去引领那头可爱的小母牛上船,其他野兽会趁机挤、奔、滑上他的方舟。在他的注视下,小母牛抬起尾巴,拉出一摊瀑布般的液态氮。鱿鱼一家已到达他的脚下,开始顺着他的牧羊杖和袍子往上爬,艾米莱感到一阵恶心和恐惧,他睁开了眼睛,看见弗朗西斯卡正从猪圈那里出来,她的手漆黑,正把最后一口烟从嘴里吐出来。
他低头看着纸上写下的,“上帝创造了魔鬼,而狗创造了跳蚤”。不对,不对,不是这个,这里面应该有个教诲,但他抓不住它。他觉得自己被击败了,他的脑门儿在突突地跳。也许该来杯牛奶?一想起牛奶他就想到鱿鱼,就觉得恶心。那就喝点儿水吧。
他顺着走廊往前走,弗朗西斯卡正站在走廊尽头厨房的入口处等着他。自打来这儿以后,她变了很多。
“艾米莱。”她说。艾米莱愈加害怕了。她具有他所缺乏的对身体的自信,他征服不了她。他希望自己能拥有她所拥有的淡定,希望自己能躲开那慑人的眼光,但她的目光让他动弹不得,尽管他恨不得立刻就逃到他那张避难所一样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