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帝的照片(第8/14页)

说完她就起身离开了。

她在弗朗西斯卡的房间外面停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门,又在弗朗西斯卡身边的床上坐下。

“这个叫子宫帽。它看上去很古怪,但很管用。这几年你还用不着它,你还小,但你的身体已经成熟。你得去见医生,如果觉得是时候了就来找我。看在老天的分上千万别和派兹托索提这个,他会发火的,他会为此专门布个道,用想象出来的色情成分指责我。医生会为你挑一个适合你的尺寸,我们的尺寸大小都不一样,就像男人的小鸡鸡有不同的大小一样。”

“时候一到,你自己会知道的。你不想没到十五岁就怀孕生孩子吧?听我的,就这些。你今天话不多嘛,怎么了?”

她轻轻捏了捏女孩的手,女孩的反应几乎让她跳了起来,女孩使劲捏住她的手,并用力拉住她。

弗朗西斯卡张开双臂,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两人在床上哭成一团。由于有人陪伴的缘故,积压在心里的东西一下子释放出来了。她们一起哭泣,晃动着身体,这阵爆发过去之后,她们就那么柔柔地拥抱在一起,害羞地笑着,觉得自己傻,撩开遮住眼睛的头发,擤鼻涕,擦眼泪。

西娃娜在初秋下午的阳光里往回走,脑子里回想着吉安尼说的那句话,“她太像她妈了”,不由叹了口气。有那么一阵,她觉得自己又快要哭了,但她没有,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跑动起来了,她喜欢冷风从脸上刮过的感觉,她拼命向前奔跑,已有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奔跑了。她的步子迈得很大,伸腿触地又弹起来,非常舒展。她的臀部像开动的马达,手正好落回到髋关节那里,她对髋关节在拱起和放松时爆发出的力量深为惊叹,几乎难以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事情。她向山下跑去,看着镇上小小的灯泡逐次点亮,发出柔和的黄光。地上,她的影子被拉长了,奔跑着向前延伸。稍后她停止了奔跑,觉得累坏了,她逐渐减慢速度直到重新行走起来,心仍在狂跳,气喘吁吁的。她越走越慢,调整着呼吸,外套里面闷热异常,冷空气和发热的脸庞,发热的皮肤,发热的她。悠然回家的路上,她甩动双臂,行走的影子从路的一边晃到另一边。

她对自己产生了欲望,不想接触任何男人,只想对自己的欲望有进一步的了解,好像她身体的一部分苏醒了,她布满全身的欲望、她的快感。触摸自己并产生快感,就这么简单,她明白了自己性欲的本性。她闭上眼,本来没打算睡觉的,但却闭上眼睛一下子就睡着了。

西娃娜对性和暴力的幻想

西娃娜的母亲是自杀身亡的。西娃娜经常怀疑自己也会走那条路。起初这似乎是件确定无疑的事,剩下的问题不是会不会,而是什么时候。当时她对自己说,如果到了十五岁她还这么认为的话,就一枪把自己结果了,所以她很清楚家里不能存放武器。她父亲狩猎的枪声还在她耳边回响,在小山岗上,搜寻野兔或者野猪。有一次,他射中一头幼鹿,把它拖回了家,丢下血淋淋的畜体后,他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衬衫被汗水湿透,鹿血渗进棉布里,变成了污点。父亲用衬衫擦拭血迹。

看见死去的幼鹿她心里不怎么好受,但还是吃了鹿肉,而且,吃完后又添了一盘。强壮的肉食产生强壮的骨骼、强壮的血液。她父亲的格言。

西娃娜靠修复破损的盘子和瓷器为生。

吉安尼只在西娃娜那里过过一次夜,借口是面包房随时需要有人照看。西娃娜曾嘲笑他说:“什么?你担心你不在的时候毒蜘蛛会拎上面口袋跑掉?”事情的真相是吉安尼不喜欢待在西娃娜那里。西娃娜的住处让他想起他亡妻摔盘子的行为,这让他心神不定。面对满地的碎盘子他无法让自己放松。如果她突然动一下,他会在说对不起之前先缩成一团。他的身体会有习惯性的应激反应来自我保护,及时低下头以躲避飞来的盘子。当迎接他的不是盘子,而是他的相好从水池边转过身,用餐盘给他端上的一杯茶时,他感到自己很愚蠢。除了原有的恐惧,还多了点内疚。

他们的性事不像平时那么协调了。是的,他在西娃娜那儿待的时间还不够长,不能从容行事,但待在那里的那个晚上他无法勃起。也许当他身处熟悉的环境,被面包房爬满蜘蛛的四壁围住时,他才有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感觉。当他们的角色对调后,他成了客人,他觉得自己很渺小。他宁可把这归罪于扔得到处都是的盘子,还有胶水的味道,是它们导致了他的焦虑。在她那儿的第一夜无法勃起的经历让他感到羞愧,也许,这个想法本身就很蠢,好像整个世界都靠他器官上那个柔软肿胀的点支撑着,多么愚蠢的想法。

尽管这么说很愚蠢,但是从那以后,西娃娜的住所给他一种阳痿的感觉。

西娃娜,最初感到难以置信,然后转变成失望,之后却意外地发现她是多么喜欢当时那种并不在意生殖器本身的做爱方式——依偎在一起,搂着对方,多么舒适安宁。清晨醒来时,他们惊喜地发现普里阿波斯12也醒来了。两人后来都赌咒发誓说自己当时睡着了,醒来后才发现他们在睡梦中开始交媾了。双方都指责对方自说自话行事,否认自己乘对方睡着的时候操了对方。并不是说他们在意这个,其实很简单,他们喜欢这种只有在睡着时才有的前戏。鬼知道,也许他们睡觉时做了一个共同的梦,而他们好色的骨头和体液自己搅合到了一起。

尽管很快乐,回想起来,西娃娜的乐趣还是被吉安尼压在她身上的庞大身躯打了一点儿折扣。过去,她发现他充沛的体力让她愉悦,到达高潮时两人都大汗淋漓,起伏碾压,然而近来每当吉安尼睡着后,她便会从他的身子下面抽出胳膊,发现自己开始对这件事中隐含的暴力因素感到不安。太滑稽了,她对自己说,只要是放纵自己,全身心地投入,风险与暴力总是不可避免的。

但还有些其他的东西,总之,她觉得自己不像过去那样享受了,但说不清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有了这样的感觉……她踌躇不决。她感觉到了什么?她真的觉得自己被虐待了吗?

她不能接受那个词。吉安尼不是个虐待狂。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为什么在内心深处感觉自己遭到了侵犯呢?难道她是被自己强烈的性力左右了?当他们的身体猛烈碰撞时,不是吉安尼,而是她在唆使他们向那个近乎体罚的极限攀登。她用双腿箍住他的身体,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脊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