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果姐妹(第6/18页)

“不过,到现在见识了那么多人,我觉得女人有了遗产、房产,只会惹来麻烦。还是别太宣扬的好。那种想要房子的男人,当然,还是别和他结婚为好,可多数情况,对方是不会跟你明说的,只是暗地里计较。而且,拥有的东西,大家都不希望失去,这是人之常情。如果自己喜欢的人跟我提出房子的事来,我也不好强烈反对。可不卖,也换不成钱,没法分,结果最后变成谁住着,谁就赢得房子。我不喜欢这样。所以,到了那时,还是尽量把房子卖了,把钱分了吧。”

“我想,只要我们意见一致,凡事都能顺利解决的。再怎么爱得死去活来,也不要紧的。另外,还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现在,我们要是节约的话,不工作也能吃一阵子。另外,我还写稿子,也不是没收入。”姐姐这样说。

“是啊,可我还是想干点什么,或者出去打打工。反正不用老待在家里了。虽然还不能做到彻底无忧无虑地出去。”我说。

“我行,我转换得快。你就按你的步调来好了。我还有个想法。”她又接着说:“我觉得人应该为他人做些事情,什么都可以。那样做,人才健康。照料爷爷直到他过世,从这件事情上我们获得了很多东西。语言可能难以表达,不只是钱、房子,而是爱。我在想,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够胜任的、能发挥我们才能的工作,可以让我们回报上苍呢?”

“照顾其他老人的事,我可不干。”我说。

我这么说,是因为极度的悲哀,使身体也懈怠起来,眼下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好好回忆;想老爷爷老奶奶们手上脚上的皱纹、薄薄的皮肤;想闻老年人身上的气味,即便是小便味儿也行,想照顾他们。这种想法我不知一天会出现多少回。我想姐姐也是同样如此吧。

“我也想过。”姐姐又说:“可再找不到比爷爷更好的老人了。再说,我们有挑人照顾的想法,也就算不上专业。我想,我们只是爱爷爷,并不是爱所有的老年人。通过爷爷,把爱延伸到所有的老年人身上固然好,可人不能老盯着从前不放。”

“说得对,姐,你说得真好!”

我满心敬佩。自己心中对往日的眷恋之情,就像雪一样完完全全溶化在了姐姐这准确的表达之中。有时,她的语言中就蕴藏着这样的魔力。

这时,姐姐提出了橡果姐妹的设想。

看起来很难,但我觉得只要不收钱,应该是个好主意。

不收钱的话,回信即便不合对方心意也不会有责任。因为只是单纯的通信。不为赚钱的话,就可以不用宣传,也就不会为来信太多而苦恼。

“不过,这样一辈子没有收入,我有点担心。”我说。

“我会继续撰稿人的工作,抽空义务回信就行了。只要心里认定那是正业,即便撰稿人的工作再辛苦,收入减少了,我想我们也会活得很好。”姐姐她又说:“只不过我不太细心,想让小果你管理邮件。”

“这我行。”我又说:“家务也交给我吧。饭我什么时候都能做,你偶尔帮忙打扫打扫就可以了。”

“那就一起干吧。”姐姐说。

脚热乎乎的,头发、皮肤都滑溜溜的,饭菜也还算可口,我已经很幸福了。虽然褥子又薄又硬,可盖的被子却软软的。我再不需要其他了。

“我们两个,一起起一个组合的名字吧。”姐姐提议。

“就像藤子不二雄[4]他们那样。”我说。

“我是F。”姐姐说。

“不要,我是F。丧黑福造、魔太郎[5]那种人,我可想象不来。小怪物倒是可以考虑。小怪物,好酷啊。”

说完,我又随口问她:“姐,你不是会打高尔夫吗?一定是A了。”

见姐姐没有回答,我看看她,只见她望着天花板,说了句:“或许。”

不知道她这个时候说“或许”是什么意思。

虽然如此靠近,我对她却还有许许多多的未知。

“叫‘奇爱和我’怎么样?有本小说讲的是和不中用的亲戚一起住的上班族的故事,那个怪人奇爱的角色,绝对符合你。”姐姐说。

“是这个或许呀。这个,我觉得还行。”我点点头。

向身旁望去,见姐姐望着天花板,心满意足地微笑着。

真是个怪人。我又一次这样想。

就这样,我们决定以“橡果姐妹”作为笔名。自然,姐姐是觉得“写小说,又是姐妹,只有这个名字好”,另外还参考了“叶姐妹[6]”与“大森兄弟”才这样起的名,不过既没有人来抗议,也没有双双收到约会的邀请,想不出其他组合名称的我们就这样平静地生活着。我和姐姐就这样成为了一对工作上的拍档。

因为有段时期曾经分开过吧,我对姐姐的感情,并不是那种无拘无束的亲昵。

我们性格迥异,之间的感情更像是表姐妹,或是仅仅共有不能与他人分享的儿时回忆的伙伴。

“橡果姐妹:

家里有病人,不能全家一起去旅行,心里很难过。

不能自由行动,很痛苦,心情很坏。

咪咪”

“您好。

爷爷在世的时候,我们两人不能一起出去旅行。因此,要是谁去旅行了,就会把好吃的饭菜、美丽的风景照下来寄回去。或许很容易让对方觉得‘嫉妒’、‘羡慕’,可我们都很单纯,或者是努力去做到单纯,说完‘看上去很好吃啊’、‘好美’,就又忙着照顾爷爷去了。照料病人,遇到的并不都是好事,爷爷也是人,有时也会朝我们发脾气,可还是觉得能跟爷爷在一起很幸福。

橡果姐妹”

这是写给橡果姐妹的邮件与回信的其中一例。

大概就是以这样一种平平常常的感觉一直延续着邮件往来。

一天多时有百封,少时二十封左右。一天内同一个人即使写来多封信,基本上一天也只回复一封。

回复的内容就这样尽是些平常事,渐渐地,对方的回信也变得像拉家常一样。我们并不纠正、或是从正面迎合他们,只是起着补充他们生活中欠缺的平淡谈话的作用。

大家都渴望着与人闲聊,可或是一个人生活做不到,或是家人作息时间不一致,或是净是去说些有意义的话说累了。那些闲谈,是怎样支撑着人们的生命,对此,人们却少有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