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曲(第5/13页)
“换家酒店?你以为你是谁?阿卜杜拉王储啊?那家酒店他妈的怎么了?”
“怎么了?就是琳迪·加德纳住在我隔壁。她刚刚请我过去,叫我以后还要去。就是这么了!”
“琳迪·加德纳住在隔壁?”
“听着,我受不了再去一次。我刚刚去了,耐着性子待在那里。现在她说我们要玩她那副梅格·瑞安的象棋……”
“史蒂夫,你是说琳迪·加德纳住在隔壁?你还去看了她?”
“她放她丈夫的唱片!妈的,我想她现在又在放另一张。我现在堕落到这种地步了。跟她那种人。”
“打住,史蒂夫,把事情从头说一遍。史蒂夫,你他妈的闭嘴,把整件事解释给我听。解释一下你怎么会去看琳迪·加德纳。”
这时我确实暂时冷静下来了。我就简要地告诉他琳迪怎么请我过去,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那么你没有对她无礼?”我一说完他就这么问道。
“没有,我没有对她无礼。我一直忍着。可是我不会再去了。我要换酒店。”
“史蒂夫,你不能换酒店。琳迪·加德纳?她缠着绷带,你也缠着绷带。她就住在你隔壁。史蒂夫,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没有的事,布拉德利。这里是名流地狱。她那副梅格·瑞安的象棋,我的老天!”
“梅格·瑞安的象棋?什么意思?棋子长得像梅格·瑞安?”
“她还要听我演奏!她要我下次一定带CD过去!”
“她要你……天啊,史蒂夫,你还没把绷带拆掉就已经撞大运了。她想听你演奏?”
“我要你摆平这件事,布拉德利。我现在真是麻烦大了,我做了手术,你说动我做的,我居然傻到相信了你的话。可我用不着忍受这个。我用不着接下来两个星期都得和琳迪·加德纳在一起。我要你马上把我搬出去!”
“我不会把你搬出去的。你知不知道琳迪·加德纳是多重要的人物?你知不知道她都和哪些人往来,她打个电话就能替你做什么事?没错,如今她是和托尼·加德纳离婚了。可这没有影响。拉拢她,加上你的新面孔,大门就为你打开了。你会成为大明星的,只要一眨眼的工夫。”
“没有什么大明星,布拉德利,因为我不会再过去了,我也不要什么门为我打开,除非是因为我的音乐。我不相信你以前说的那些话,我不相信什么计划不计划的……”
“你别讲得这么激动。我很担心你脸上的线。”
“布拉德利,很快你就不用再担心我脸上的线了,知道为什么吗?我要把这副木乃伊面具拆下来,我要把手指伸到嘴里去,使劲拉我的脸,能拉成什么样就拉成什么样。你听到了吗,布拉德利?”
我听到他叹了口气,然后说:“好吧,冷静。冷静。你最近压力太大。我可以理解。如果你现在不想见到琳迪,如果你想让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溜走,好吧,我理解你的立场。但是要礼貌,好吗?找个好借口。别断了后路。”
*
跟布拉德利通完电话以后,我感觉好多了,过了一个相当惬意的晚上,看了半部电影,然后听比尔·埃文斯 [7] 的CD。第二天早餐过后,鲍里斯医生和两个护士过来,看似很满意就离开了。不久之后,十一点左右,有人来看望我——一个叫李的鼓手,几年前我在圣地亚哥的一支室内乐队里和他共事过。布拉德利也是他的经纪人,让他过来看我。
李是个不错的家伙,我很高兴见到他。他待了一个小时左右,我们交换彼此都认识的朋友的新闻,谁在哪个乐队,谁收拾行李去了加拿大或者欧洲。
“好多老队友都走了,不在了,太可惜了,”他说。“大家本来相处得很愉快,可转眼你就不知道对方身在何处了。”
他聊了聊他最近接的活,我们回忆了在圣地亚哥的一些时光,聊得很开心。就在他的来访接近尾声时,他说道:
“那杰克·马弗尔呢?你怎么解释?世界真奇怪,不是吗?”
“是很奇怪,”我说。“可话说回来,杰克一直是个好乐手。他现在的成就是他应得的。”
“是,可还是奇怪啊。记得那时候的杰克吗?在圣地亚哥时?史蒂夫,你随便哪一天晚上都有可能把他赶下台去。现在看看他。纯粹是运气还是其他?”
“杰克一直是个好人,”我说,“就我而言,看见任何一个萨克斯手得到认可都是好的。”
“认可是没错,”李说。“而且还就在这家酒店。我找找,我带着呢。”他在包里找了一通,掏出一份皱巴巴的《洛杉矶周报》。“找到了,在这里。西蒙韦斯伯里音乐奖。年度最佳爵士乐手。杰克·马弗尔。看看,什么时候举行?明天在楼下舞厅。你可以溜达下去参加颁奖仪式。”他放下报纸,摇了摇头。“杰克·马弗尔。年度最佳爵士乐手。谁想得到呢,啊,史蒂夫?”
“我想我是不可能下楼的,”我说。“但我会记得举杯祝贺的。”
“杰克·马弗尔。天啊,这世界是不是疯了?”
*
午饭后大约一个小时,电话铃响了,是琳迪。
“棋盘摆好了,亲爱的,”她说。“过来玩吧?别说不行,我无聊得快发疯了。哦,别忘了带CD过来。我太想听你的演奏了。”
我放下电话,坐在床边,想不通刚才为什么没有更加坚定自己的立场。我甚至连暗示说“不”都没有。也许我就是没有骨气。也有可能我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其实认同了布拉德利的话。可是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了,我得赶紧决定我的哪些CD最有可能感动她。前卫的是肯定不行的,比如去年我在旧金山跟一群电子乐手合录的那些。最后,我选了一张CD,换上干净的衬衫,再把晨衣披上,到隔壁去。
*
琳迪也穿着晨衣,可她穿着这身衣服去参加个电影首映礼也没多大问题。棋盘确实已经在矮矮的玻璃桌上摆好了。我们像上次那样面对面坐下,开始下棋。大概是因为有事可做,这次的气氛比上次轻松多了。我们边下棋边东聊西聊: 电视节目啦、她最喜欢的欧洲城市啦、中国菜啦。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提到很多人的名字,她似乎也比上次安静许多。下着下着,她突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