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的呼唤(第17/26页)

正在这时,约翰·桑顿没有警告一声,就突然扑到拿着棍棒的男人身上,同时,他嘴里叫喊了一声,声音含糊不清,很像动物的嚎叫。哈尔被这突然的袭击扑得仰面往后倒去,犹如被一棵倒下的树打中了似的。默西迪丝尖叫起来。查尔斯眼巴巴地在一边看着,他擦干淌着泪水的眼睛,但由于身体僵硬,他没有站起来。约翰·桑顿高高地站在哈尔之上,拼命控制自己,他气得浑身痉挛,说不出话来。

“如果你再打那只狗,我就杀了你。”他终于声音断断续续地说话了。

“他是我的狗,”哈尔醒悟过来时答道,他把血从嘴角擦去,“你给我滚开,否则我会好好收拾你的。我要到道森去。”

桑顿挡在他和巴克之间,表示他不想走开。哈尔拔出他的长猎刀。默西迪丝一边尖叫,一边哭,一边还在哈哈大笑,纯粹是一副歇斯底里的混乱与疯狂。桑顿用斧头把敲打哈尔的指关节,敲得猎刀落在了地上。哈尔想捡起刀,他又一次打他的指关节。然后,他弯下身子,自己把刀捡了起来,他上前两刀,把巴克的挽绳割断。

哈尔已经没有再战的斗志。而且他的双手,还是说双臂更合适,抱着他的姐姐,他也空不出手;再说巴克也快死了,再也不能用来拉雪橇。几分钟之后,他们离开河堤,朝河下走去。巴克听到他们离去,抬起头注视着。派克走在前面,索莱克斯在压阵,中间是乔和梯克。他们摇摇晃晃,打着趔趄。默西迪丝乘坐在满载的雪橇上。哈尔在方向杆处带路,查尔斯蹒跚地走在最后。

在巴克看着他们的时候,桑顿跪在他的身旁,用粗糙、温柔的手在他身上寻找断了的骨头。而他发现,他身上许多乌青,他正处在极度饥饿之中,此外,他并没有发现断骨。而到了这个时候,雪橇早已到了四分之一英里远了。狗和人共同注视着雪橇在冰上爬行。突然,他们看到雪橇的后部坠落了下去,如陷入车辙那样,哈尔抓着的方向杆猛地翘到了半空。默西迪丝的尖叫声传入了他们的耳朵。他们看见查尔斯转动身子,退了一步,接着,一大片的冰塌了下去,狗与人一块儿消失了。河上只剩下一个张着大口的冰洞。冰道的底部已经脱落了。

“你这可怜的家伙。”约翰·桑顿说道,巴克舔了舔他的手。

[六]为了一个人的爱

约翰·桑顿在去年十二月冻坏了脚,他的伙伴们为他安排舒适后,离他而去,让他恢复健康,而他们自己则坐上圆木做成的木筏,溯江而上,往道森去了。在营救巴克的时候,约翰·桑顿走路时脚还有些瘸,但是随着天气不断转暖,轻微的脚瘸就消失了。在悠长的春天日子里,巴克躺在河岸旁,眼睛注视着奔流的江水,耳朵懒散地听着鸟儿唱着歌、大自然哼着曲儿,他慢慢地恢复了体力。

行走了三千英里后能休息一下,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巴克的伤疤愈合了,他的肌肉隆了起来,肉重新又盖住了他的骨头,不再是瘦骨嶙峋的样子了,但是有一点必须承认,他变得懒惰了。就这点而言,大家都是虚度光阴——巴克、约翰·桑顿及斯基特、尼格——

都在等待木筏来将他们运往道森。斯基特是只爱尔兰塞特种小猎狗,她早早地与巴克交了朋友,当时巴克还奄奄一息,无法讨厌她的主动套近乎。有些狗有给人治病的本领,她就是这样的狗;就如母猫洗她的猫崽儿那样,她清洗了巴克的伤口。而且经常地给他清洗,每天早晨他吃完早饭,她就履行她给自己指定的职责,后来他就如期待桑顿的照顾那样,开始期待她的服侍。尼格同样很友好,尽管表露得不那么直接。他是一只大黑狗,一半是侦探犬种,一半是猎鹿犬种,一双眼睛总带着笑意,有着非常好的脾气。

让巴克惊奇的是,这些狗没对他表示嫉妒。他们一同分享着约翰·桑顿的厚道和宽容。在巴克渐渐长得强壮的时候,他们吸引他去参加各式各样的荒唐游戏,连桑顿自己都忍不住加盟于其中;这样,巴克在游戏中恢复了健康,并开始了一种全新的生活。他第一次有了爱,真正热烈的爱。在阳光普照的圣克拉拉峡谷的法官米勒家里,他没有体验过这种爱。他与法官的儿子们一同狩猎和徒步旅行,与他们建立的是一种工作伙伴关系;他陪着法官的孙儿们时,成了他们的神气十足的保护神;他与法官本人建立了一种庄严高贵的友谊。但是约翰·桑顿所唤醒的是一种强烈的、炽热的爱,它是崇拜,是疯狂。

这个男人救了他的性命,这件事非同小可;而且他是个理想的男主人。其他的人从责任感及工作利益的角度关心他们狗的幸福;他关心的是他的幸福,仿佛狗是他自己的孩子一般,他因为情不自禁才这么做的。并且他想到的不仅仅是这些。他忘不了亲切地问候一声或者说上一句令人振奋的话语,他还会坐下来与他们进行长时间的交谈——他把这种交谈称作“瞎吹”——

不仅是他们也包括他感到这样的交谈无比的快乐。他习惯粗暴地用双手捧住巴克的头,自己的头枕在巴克的头上,来回地摇动,嘴里用各种各样的诨名叫他,但这些诨名在巴克的耳里便成了昵称。巴克知道,没有比这粗暴的相拥以及低声的咒骂更快乐的事了,每一次前后来回地摇晃,他都觉得他的心好像都快从他的体内蹦出来了,他沉浸在销魂般的极大的快乐之中。当放开时,他的脚跳着站了起来,他的嘴在笑,眼睛里闪着动人的目光,他的喉咙在颤抖,含着没有发出的声音,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约翰·桑顿不无敬意地喊道:“我的天啊!你几乎能开口说话了!”

巴克有一种表达爱的方法,它看上去很像要伤害人。他经常用嘴抓起桑顿的手,用力咬住,以至于手上好一会儿还留下他的齿印。正如巴克把诨名作昵称理解一样,这个男人也把他的齿印看作是爱抚。

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巴克的爱是用崇拜表达的。桑顿触摸他时或对他讲话时,他欣喜若狂,但是,他并不强求爱的赐予。斯基特就不同了,她习惯用鼻子挤到桑顿的手心下面,在那里蹭来蹭去,直到受到抚摸为止;尼格也不同,他会坐直身子,把硕大的脑袋放在桑顿膝盖上,而巴克则满足于远远地看着。他会在桑顿的脚旁一小时一小时地躺着,带着渴望与清醒,仰望着他的脸,端详着它,琢磨着它,饶有兴趣地追踪着那脸上掠过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五官的变化。或者,他也很有可能会躺在更远一点的地方,或在侧面,或在他身后,注视着这个男人的轮廓以及他身体难得发出的动作。巴克凝视的目光,经常会使约翰·桑顿转过头来,他一语不发地回视着巴克,正如巴克的感情在他的目光中流露一样,约翰·桑顿满心的爱意闪烁在他的目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