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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9/12页)

这样不对,她想。我不该惹他生气。

“对不起,可是你吓了我一跳。你睡得好吗?”

他点了点头,但没有对她挤出的微笑作出回应。

“淋浴不好使。”他说着,环视着这房间。

“噢。”她笑了,为了掩饰慌乱,她脱下海豹皮大衣扔到床上,“门上没有把手。只要按一下中间的凸起,门就开了。起初我也摆弄了半天呢。”

他的目光越过她投到铺在床上的海豹皮大衣上。吉丁脸红了,仿佛他能看到她压在毛皮上的乳头和大腿的印迹。他向床和大衣走去。他们给他的睡衣裤太小——袖子只到手腕和臂肘之间,裤腿才到小腿上边。当他站在那里看那件大衣时,她说不清到底是他还是大衣更黑更亮,但她知道,她不想让他碰它。

“要是你想的话,我让西德尼给你拿些衣服。”随后她想到西德尼对这种差使的反应,就又补了一句,“要不就让杂工吧。杂工可以给你弄些东西来。”

“谁?”他从大衣上转过身来。

“杂工。花匠。”

“他就叫这个?”

“不是。”她笑了笑,寻找着拴小黑狗的链子,“不过这么叫的时候他会答应。至少是种叫法。有的人什么名姓都没有。”

他也笑了,从床边向她走来:“你喜欢什么名字?比利?保罗?拉斯图斯怎么样?”

“别开玩笑了。你叫什么?”

“你的名字呢?”

“吉德。”

他摇摇头,似乎他知道得更清楚。

“好的。吉丁。吉丁·柴尔兹。”她伸手去取香烟。

“我能来一根吗?”

“当然。”她指了指带分类格的写字台,示意他自己去取。他取出一支带过滤嘴的“高卢人”牌香烟,点燃一吸,就咳了起来。

“好久没抽了。”他说,第一次显得有些脆弱。吉丁抓住了狗的链子。

“你拿着这盒吧,”她说,“你要是想要,还有的是呢。”

他点点头,又吸了一口,这次成功多了。

“青铜的维纳斯是谁?”

狗链从吉丁手里滑落。“你在哪儿看到的?”

“我没看到。我听见的。”

“在哪儿?”她又找不着狗链了,丢了。

“来这儿干活的女人。她在洗衣房里自言自语时说的。”

这时她又抓住狗链了,牢牢地握在指尖。“玛丽。你说的一定是玛丽。”吉丁笑着说。“这是个普遍的叫法。我当模特儿时,他们就这么叫我。我不明白玛丽怎么会知道这事的,我想她根本不识字。”

“你当过模特儿?”他兴致勃勃地眯起了眼睛。

吉丁走到一个大草篮前。她离开那张大床时,金带拖鞋在地板上嗒嗒作响。她翻腾了一阵,取出了一本封面有她照片的时装杂志。她把杂志递给他,他坐到桌边,嘴里吹出一声口哨。而当他的目光从她头上的花冠扫到由银线织物(或多或少地)撑起来的六厘米长的乳沟时又吹了一声。照片中她的头发被压平在头上,从眉毛处梳开,露出清晰的发线。她的眼睛如貂皮般漆黑,湿润的嘴唇张着。他继续吹着口哨,后来便翻开了杂志。几秒钟之后,他翻到了她的另一幅照片,展开有四页大:不同的姿势,不同的服饰,不同的发型,但嘴唇依然湿润,仍旧张开着。

“绝了,”他喃喃地说,“绝了。”

吉丁一语未发,紧握着狗链。他脸上的表情让她笑意盈盈。他仔细地检阅那些照片,间或对自己轻声咕哝着“绝了”和“天哪”。“这上面说的什么?”

他把杂志摊在桌面上,转到一个角度,让她能读和翻译上面的文字。

“噢,是关于我的一些事。”她向桌边俯下身,面对着他和杂志。“我在哪儿上的学。这类事情。”

“给我读读吧。”

吉丁凑过去,迅速翻译着上面重要的部分。“柴尔兹小姐……毕业于索邦大学……一名艺术史的优秀学生……学位……是一位景泰蓝专家,曾拜访过内普大师并与其一起制作……旅居巴黎和罗马的美国人,她在这两座城市中经营着一家出色的小公司……”她停了下来。那人正在用食指描摹照片中她的短上衣。

“这里,”他说,手指离开照片,指着下面的说明文字,“这里说的什么?”

“只是对服装的描述。天然生丝……蜜色的……”

“这儿写着‘快车道’。是关于什么的?”

“噢,他们在赶时髦。上面写着:‘如果您像吉德一样在美国人所谓的快车道上疾驰,就需要优雅又易叠的裙装。’后面就是关于首饰的话了。”

“关于首饰是怎么说的?”这时他又抚摸着蜜色丝绸上方的一簇金项链。

“总价是……”她迅速计算着,把法郎换算成美元,“三万两千美元。”

“三万两千?”

“嗯。”

“狗屎。还有耳环呢?他们说没说耳环?”他在看着她的一张脸部特写照片,从鼻子向下一直看到乳房开始隆起的地方,照片突出了一对耳环,颈上一条雕琢的项圈,还有,依然张开的湿润的嘴唇。

“好看吧,是不是?是古董呢。它们曾经属于叶卡捷琳娜女皇。”

“叶卡捷琳娜,是王后吧,嗯?”

“女皇。俄罗斯的女皇。”

“她把这些首饰给了你?”

“傻瓜!她死了都快两百年了。”

“噢,是吗?”

“是啊。”她吐出这个字眼,尽量平淡,尽量美国味十足。但她同时在微笑。

“那一定很值钱。”

“值很多。无价之宝。”

“没有东西是无价的。一切东西都有价。”他又摸索起来了,这次用食指绕着叶卡捷琳娜的耳环。吉丁盯着他时,觉得她的耳垂起了鸡皮疙瘩。

“嗯,总得五十万吧。”

“五十万?狗屎。”

“你还有别的字眼表示惊叹吗?”她歪着头,用她水貂般的大眼睛紧盯着他。

他点点头:“绝了。”

她随之大笑起来,笑声中第一次丝毫不含紧张的意味。他仅仅微笑着,继续用手指摸索着照片:“这些衣服是你的,还是他们让你穿上照相的?”

“是我的。有些是拍完照片后给我的。也是一种报酬。”

“那些首饰呢?他们也给你了吗?”

“不。除去那对耳环,别的首饰本来原先就是我的。耳环是从俄罗斯租来的。其他的是我自己的收藏。”

“收藏,嗯?”

“怎么?你是贼吗?”

“我巴不得我是。我要是能偷,日子要好过多了。”

“要是?那你觉得你藏在这栋房子里这么多天干了什么?还是你打算把昂丁的巧克力还给她?”

“你管那个叫偷?”

“你不叫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