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诺夫(第18/22页)

安娜·彼特罗夫娜:你一直在无耻地欺骗人,不只是我一个。你把什么不名誉的事情都推在鲍尔金身上,可是,现在我可知道该谁负责了。

伊凡诺夫:萨拉,别吵了!走开,不然我可会说出点什么话来的!我心里可直想对你说些可怕的、侮辱的话啊……(喊)住嘴,你这犹太女人!

安娜·彼特罗夫娜:我非说不可……你把我欺骗得太久了,我必须说说……

伊凡诺夫:这么说,你是不肯住嘴喽。(强制着自己)发发慈悲吧……

安娜·彼特罗夫娜:现在你去吧,去欺骗那个萨沙吧……

伊凡诺夫:哼,让我告诉你吧,你……你就要死啦……医生告诉我,说你就要死啦……

安娜·彼特罗夫娜:(坐下,低声)他这是什么时候说的?

停顿。

伊凡诺夫:(两手抓住头)我简直是个禽兽啊!我的上帝,我简直是个禽兽啊!(啜泣)

——幕落

第三幕和第四幕之间,相隔约一年。

第四幕

列别捷夫家的一间会客厅。一道拱门,把前厅和后厅分开,左右有门。旧铜器,家庭照片。一切陈设都充满了节日的气氛。一架钢琴,上边放着一把小提琴,旁边立着一把大提琴。整幕都有穿得像参加舞会的客人们横穿着舞台走过去。

里沃夫:(上,看自己的表)四点钟过了。我想这正是行祈祷礼的时候……他们给她祝福,然后再送她到教堂去结婚。这就是美德和正义的胜利呀!他想抢萨拉的钱,没有成功,他把她折磨得进了坟墓。现在他又找到了另外一个人,他也要对她演一回戏,直演到抢光了她,然后再把她像萨拉那样也送进坟墓去。一出传统的刮钱把戏……

停顿。

他现在活在极乐的七重天上。他会快乐地活到老年,直到临死良心也不会感到惭愧。不行,我要揭穿你!等我把你那该死的假面具撕掉,大家都晓得你是怎样一种东西的时候,就会叫你从七重天上一直栽到地狱的最深处,连魔鬼都拉不出你来!我是一个正直的人,我有责任干涉你,有责任把他们的瞎眼睛打开。我一定要尽我的责任。然后,明天我就永远离开这个可憎的地区!(默想)然而我可怎么做呢?和列别捷夫一家人去谈,等于浪费时间。向他提出决斗吗?大闹一场吗?我的上帝呀,我像一个小学生那样的错乱了,完全失去想主意的能力了!我可怎么办呢?决斗吗?

科西赫:(上,愉快地向里沃夫)昨天我叫了一个梅花小满贯。本想弄个大满贯的,可惜又叫那个巴拉巴诺夫整个给破坏了!我们打着。我说“元将”,他说“帕斯”。我叫过了梅花二,他就叫“帕斯”。我接着又叫方块二……梅花三……可你会相信吗——你能想得到吗!——等我叫过了小满贯,他还是怎样也不出他的爱司!如果他出了爱司呢——这个恶棍!——我准会叫一个无将的大满贯啊……

里沃夫:对不起,我不打纸牌,所以我不能领略你的兴致。祈祷礼快举行了吧?

科西赫:应该快了。大家正在劝久久什卡呢……她像头牛犊子似的那么嚎,她难过的是丢了这笔陪嫁。

里沃夫:不是为丢了女儿吗?

科西赫:是为了陪嫁。此外,这门亲事也叫她苦恼。他这一招赘到家里来,那么,他欠下她的钱,也就不会还啦。你总不能去告自己的亲女婿不是。

巴巴金娜盛装上,带着一副尊严的神气,从里沃夫和科西赫的身边横穿过去;科西赫用拳头堵着嘴笑;她转回头来。

巴巴金娜:多愚蠢!(科西赫用一只手指触了触她的腰,笑)你这个粗人!(下)

科西赫:(笑)这个糊涂女人简直是整个神魂颠倒啦!在她想着法儿弄到一个头衔以前,她和哪个女人都一样。现在呢,你可就接近不得她了。(模仿着她)“你这个粗人!”

里沃夫:(激动地)喂,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对伊凡诺夫是怎么个看法?

科西赫:他不行啊。他打起牌来就像个鞋匠似的。让我来告诉你去年四旬斋的时候是怎么个情形吧。我们都坐下打牌啦——伯爵、鲍尔金、他和我——我正打……

里沃夫:(打断他的话)他是个好人吗?

科西赫:他?他是个骗子!他诡计多端,他可是见过世面的……伯爵和他——他们真正是一对儿。他们的鼻子才尖呢,闻得出来哪儿有什么东西可以下手。他在那个犹太女人身上栽了一跤,没想到失败了,现在可就看上久久什卡的钱袋啦。我赌什么都可以,一年以内,他要不把久久什卡弄个精光,叫我的灵魂下地狱。他准得收拾了久久什卡,伯爵也准得收拾了那个寡妇。他们准得把钱抓到手,往后自个儿痛痛快快地活下去。大夫,你今天脸色为什么这么白呀?你的样儿有点不对呀。

里沃夫:咳,没什么!昨天我有点喝多了。

列别捷夫和萨沙上。

列别捷夫:咱们可以在这儿谈谈。(向里沃夫和科西赫)你们可找那些太太去,你们两位好战的人。我们要谈点私房话。

科西赫:(走过萨沙身旁的时候,用力捻手指头作响)好一张画儿!王牌Q。

列别捷夫:快滚开,你这野人,快滚开!(里沃夫和科西赫下)坐下,萨沙。对了,坐下……(坐下,往四下看看)专心地,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听我说。是这个样子:是你母亲叫我跟你这么谈谈的……你明白,这话我自己可不想说,这是你母亲的命令。

萨沙:爸爸,就请干脆说吧!

列别捷夫:你这回结婚,给你一万五千卢布。以后……可记住了,以后就不许再谈钱的事啦!等一会儿,先别说话!底下好听的还多着呢。你的这一份儿是一万五千。但是,既然尼古拉·阿列克塞耶维奇还欠着你母亲九千,那就得从你的陪嫁里扣去……嗯,除此以外呢……

萨沙: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用意呢?

列别捷夫:你母亲叫我告诉你的。

萨沙:让我安静点吧!你哪怕有一点点尊重我或者尊重你自己的心思,都不会来跟我这样说话的。我不需要你们的陪嫁!我没有向你们要过,现在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