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诺夫(第7/22页)
阿夫多季雅:哼!我浑身都冒了火啦……一个好发脾气的……你自己才是个好发脾气的呢!
巴巴金娜:你也是一个急性子哪,老奶奶……
阿夫多季雅:(看见巴巴金娜,扬起两只手)我的快乐,我的美人!原来她在这儿啦,可我瞎得都没有看见……我的亲爱的……(吻她的肩,坐在她身旁)多么高兴啊!让我看看你,我的白天鹅……你可把我迷昏啦。
列别捷夫:你的话说得都不是地方……你给她找个丈夫,要强得多……
阿夫多季雅:我一定要给她找到一个!我要不把她还有萨沙嫁出去,我这份罪孽的老骨头,就怎么也不放进棺材去……我怎么也不……(叹息)只是啊,这些丈夫,可往哪儿找去呢?你看看我们这些个年轻的,坐在那儿,翎毛都竖起来啦,就像雨地里的小公鸡似的!
第三客人:这是一种不适当的比喻。依我的看法,mesdames,如果现今的男青年都宁愿过独身生活的话,那就应该从,姑且这么说吧,从社会情况上去找它的理由……
列别捷夫:得啦,得啦,不要高谈哲学啦……我最不喜欢这个……
三
人物同上。萨沙上。
萨沙:(走到她父亲面前)天气这么晴朗,可是你们都在这儿坐在这个闷不通风的屋子里。
齐娜伊达:萨申卡,你没有看见玛尔法·叶戈罗夫娜在这儿吗?萨沙对不住。(走到巴巴金娜面前,握手)
巴巴金娜:你可骄傲起来啦,萨沙。你一次也不去看看我。(吻她)我祝贺你,亲爱的……
萨沙:谢谢你。(坐在她父亲身旁)
列别捷夫:是呀,阿夫多季雅·纳扎罗夫娜,现下的青年们,可真难办哪。连一个像样儿的伴郎都还找不出来呢,就更不用提丈夫了。现下这些年轻的——我可没有开罪在座诸位的意思啊——都够多么软弱、多么萎靡呀,叫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哇!上帝救救他们吧……他们不会谈话,他们不会跳舞,他们不会喝酒……
阿夫多季雅:哼,要是有机会,他们可会喝呢。
列别捷夫:光会喝算不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就连一匹马也会喝喝呢……要紧的是得喝得有派头儿。我们当年,白天总是整天跟功课拼命,可只要黄昏一到,我们就出去到处去跑啦,像个陀螺似的到处转,一直转到天亮……我们跳舞,哄年轻姑娘们喜欢,还要好好地喝它一顿酒。我们或者闲扯,或者大谈哲学,总要谈得舌头没了劲儿……可是现下这些年轻的呀……(摇摇手)我可看不出他们是怎么一种人来……既不给上帝供圣蜡,又不对魔鬼许愿。咱这一带,只有一个聪明懂事的小伙子,可惜他已经结婚啦,(叹气)可是我想他脑筋也开始耗尽啦……
巴巴金娜:这个人是谁呀?
列别捷夫:尼古拉沙·伊凡诺夫。
巴巴金娜:是呀,他这个人是可爱啊。(做了一个鬼脸)可就是不幸福……
齐娜伊达:他可怎么能幸福得了呢,我的亲爱的?(叹气)他走错了多大的一步啊,这个可怜的人!他娶他那个犹太女人,原本指望着,可怜的人哪!指望着她的父母会给她陪过堆成山的金子来的。可是结果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自从她一改信了教,她的父母就把她抛弃了——他们把她赶了出来……所以他分文也没有得到。现在他后悔了,可是太晚了……
萨沙:母亲,这不是实情。
巴巴金娜:(性急地)萨沙!不是实情?可这是谁都知道的。要不是为了钱,他干吗偏偏要娶一个犹太女人?俄国姑娘多得很,不是吗?他做了件错事啊,亲爱的,他做了件错事……(急切地)还有,我说,看她现在叫他埋怨得多厉害呀!这简直太滑稽啦。他只要一回家,马上就责备上她啦:“你的父母把我骗了!滚出我的房子去!”可叫她到哪儿去呀?她的父母不会收容她;她本来可以去当女仆哇,可惜她从来就没有受过这样的教养,什么事也不会做……他往下对她就越来越坏,直弄到由伯爵来照看她。要不是伯爵,他老早就把她给折磨死了……
阿夫多季雅:有时候他还把她关在地窖里,叫她吃大蒜呢……她就吃呀,吃呀,一直给吃病了。(笑)
萨沙:父亲,这是谣传,你知道!
列别捷夫: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们高兴讲就随她们乱讲得啦……(喊)加夫里拉!
加夫里拉递给他伏特加和白水。
齐娜伊达:要不怎么他就败了家了呢,这个可怜的人哪!他的光景很坏,我的亲爱的……要不是鲍尔金照管着他那片产业,他和他的犹太女人早就没得吃了。(叹气)咱们为他可糟蹋过多少哇,我的亲爱的……只有上帝知道咱们糟蹋了多少!你相信吗,亲爱的,这三年以来,他已经欠下我们九千卢布了!
巴巴金娜:(吃惊)九千!
齐娜伊达:是呀……都是我这个可爱的巴申卡拿了主意借给他的呀。他从来不懂得谁可以借给他钱,谁不能借。我先不提本钱啦——为那个烦恼也没有用,——可是他至少也得按期付利息呀。
萨沙:(性急地)母亲,这话你已经说过几千遍了!
齐娜伊达: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袒护他?
萨沙:(站起来)你怎么有脸这样谈一个没有哪样对不起你的人呢?请问,他哪样事对不起你过?
第三客人:亚历山德拉·巴甫洛夫娜,请允许我说两句话吧。我尊敬尼古拉·阿列克塞耶维奇,也永远认为尊敬他是一种荣幸……但是,要entre nous 呢,我认为,他是一个投机取巧的人。
萨沙:好哇,我为你的意见向你道贺。
第三客人:为了证实我的看法,请求允许我提出以下的事实,这是他的随员或者所谓向导鲍尔金向我报告的。两年以前,在闹牛瘟的时候,他买了牛,给它们保了险……
齐娜伊达:是的,是的,是的!我记得那回事情。我也听人家说过。
第三客人:给它们保了险——注意底下啊,——然后给牲口传上牛瘟,弄到了那笔保险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