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姊妹(第7/23页)

费多季克:你可以随便动一动,伊里娜·谢尔盖耶夫娜,不要紧。(拍了一张照)你今天真美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陀螺来)拿这个陀螺去,你看这玩意儿……它出声儿可好听极了……

伊里娜:多么好呀!

玛莎:“海岸上,生长着一棵橡树,绿叶丛丛……树上系着一条金链子,亮铮铮……”(含着泪的声音)我为什么总是不住地背这个呢?这句诗从早晨就萦绕在我的心上……

库利根:我们桌上是十三个人哪!

洛迭:(高声地)亲爱的朋友们,你们还把这种迷信的事看得这么重要吗?

大家大笑。

库利根:如果桌上是十三个人,那就是说,在座的当中一定有一对情人。伊凡·罗曼诺维奇,不会碰巧就是你吧?

大家大笑。

契布蒂金:我呀,我已经是一个老孽障了,可是你们看,娜达里雅·伊凡诺夫娜那儿,怎么她倒整个心慌起来了?这我可真是一点也不懂。

大家哄堂大笑;娜达莎跑进客厅,安德烈跟了出去。

安德烈:这算不了什么,不要理那些!等一会儿……别走,我求你……

娜达莎:我脸上挂不住……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他们拿我开起玩笑来了。我知道我不应该离开饭桌子,这是没礼貌的,可是我再也坐不住了……我再也坐不住了……(两手蒙住脸)

安德烈:我的亲爱的,不要上心里去,我请求你,我哀求你。我向你保证,他们这是说着玩儿的,他们的话并没有坏意思。我的亲爱的,我的甜蜜的,他们都是正派人,热心肠的人,都非常喜欢我,也喜欢你。咱们到窗子那边去吧,那儿他们看不见我们……(向四周看看)

娜达莎:交际场里我真是不习惯呀!……

安德烈:啊,青春啊,美丽而又迷人的青春啊!我的亲爱的,我的亲爱的天使,不要这样苦恼吧!相信我,相信我……真的,我觉得多么幸福啊,我的心里充满了爱和狂欢。啊!他们谁也看不见我们,谁也看不见!我为什么爱你,我从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啊,这我一点都不知道。我的亲爱的,我的甜蜜的,我的非常纯洁的,做我的太太吧!我爱你,我爱你……我从来也没有这样爱过谁啊……(吻)

两个军官走进来,一看见这一对接吻的人,就停住了脚步,愕然。

——幕落

第二幕

景同第一幕。晚上八点钟。街上隐约传来手风琴的声音。没有点灯。娜达里雅·伊凡诺夫娜穿着睡衣,端着一支蜡烛,上;往前走,走到安德烈的门口站住。

娜达莎:你做什么啦,安德留沙?看着书吗?没什么,我不过要看一看……(再往前走,开了另一扇门,往里边探探头。又关上)……看看这儿有没有火烛……

安德烈:(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什么事,娜达莎?

娜达莎:我看看有没有火烛没吹灭……现在正是谢肉节,听差们头都玩昏了;总要什么都得看一眼,怕出点什么岔子……昨天半夜里,我打餐厅里过,你猜我看见了什么?一支蜡烛丢在那儿点着!也查不出是谁点的。(放下蜡烛)什么时候了?

安德烈:(看看自己的表)八点一刻。

娜达莎:可见奥尔加和伊里娜还没有回来呢。这两个可怜的人哪,她们还没有回家,还在工作着呢!奥尔加在开教务会,伊里娜在电报局……(叹息)今天早晨我跟你妹妹说:“伊里娜,我的亲爱的,你可应当保重自己呀。”可是她不听我的话。你说是八点一刻了吗?我觉得我们的宝贝不舒服得厉害。他为什么这么冰凉呢?昨天他发烧,可是今天浑身又都是冰凉的了……我担心得很!

安德烈:不要紧的,娜达莎。孩子很结实。

娜达莎:究竟还是节制着点他的饮食的好。我不放心。我听说今天晚上九点钟,化装跳舞的人要到咱们家里来。他们最好是不要来,安德留沙。

安德烈: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那是请了人家来的。

娜达莎:今天早晨,小孩子一醒,就看着我,脸上忽然跟我笑起来了;可见他已经认识我了。我跟他说:“早安,宝贝!”“早安,我的乖乖!”他就笑出声音来了。小孩子们能懂话;他们很懂得大人的话,那么,安德留沙,我就去告诉他们,不招待那些化装跳舞的人了。

安德烈:(犹豫不决地)那得看我的妹妹们的意思。这也是她们的家呀。

娜达莎:是啊,这也是她们的家;我去跟她们说说去。她们会同意的,她们都那么好……(往外走着)我吩咐晚饭预备了些酸牛奶。医生说你应当只吃酸牛奶,不然就永远也瘦不下去。(站住)宝贝浑身都是冰凉的。我怕大概是他的屋子太冷。恐怕应该给他另外换间屋子住,至少得住到天气暖和起来。比如说,伊里娜住的那间屋子,就对这孩子非常合适,又干燥,又整天都见太阳。应当跟她去说说,请她暂时搬到奥尔加的屋子里住住……反正她也成天不在家,除了夜里回来睡睡……

停顿。

安德留桑奇克,你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呀?

安德烈:不为什么,我是在想……而且呢,也没有什么要说的。

娜达莎:对啦……我本想跟你说什么来着?……啊!想起来了,自治会议打发来的费拉彭特,还在那儿等着要见你呢。

安德烈:(打呵欠)叫他进来吧。

娜达莎下。安德烈就着她忘记带走的蜡烛,低头看书。费拉彭特上;他穿着一件褴褛破旧的外衣,领子翻上来。头顶上包着一块头巾,直包到耳朵上。

晚安,我的老费拉彭特。有什么事呀?

费拉彭特:主席送给你一本书,另外还有一份公事……这不是……(递过书和一个信封去)

安德烈:多谢。很好。可是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呀?已经八点多了。

费拉彭特:什么?

安德烈:(提高声音)我说,你来得太晚了,已经八点多了。

费拉彭特:一点也不错呀。天还没黑我就来了,可是他们不叫我见你。他们说,主人忙得很。那呀,就活该了!他既然忙,可有什么办法呢,反正我并不忙。(以为安德烈问了他什么话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