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大学(第19/20页)
“有啊,不过好像都是些不怎么好的事。”子言说,“比如,你那次和李岩兵换座位,害得我没好好看电影。”
“我也记得,”林尧眉梢挑起来,含着笑,带一点揶揄的语气,“那部电影把好多女生都给吓哭了,可是你一动不动,我还以为是你胆子大!”
“你还好意思说!那是因为我根本就没心情看。”子言回答。
“沈子言。”他出其不意地叫她名字。
“嗯?”她抬头看他。
“那我改天请你看电影吧,算是弥补好不好?”
这是什么意思?子言脑海中转过好几个念头,答案很多种,就是没有一种敢往最想要的那个答案上靠。
“好啊。”她面上不动声色,大方答应。
林尧的嘴角含着笑意,慢慢地说:“不过,我有个要求,一定要是恐怖片!”
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思,子言松了一口气,又隐隐地有些失落。她强压下某些隐秘的心思,指一指窗外,“下一站就到我们学校了。”
林尧似乎想起了什么,“你们宿舍装了电话没有?”
子言把号码报给他。这学期一开学,学校就把电话装进了每个宿舍,接电话再也不用跑到一楼去了。
林尧听了一遍,“好,我记住了。”
“你都不用纸笔的吗?”她有些惊奇。
“用脑子呀。”他起身,风轻云淡地回答,“走吧,到站了。”
夜色深深,大门直到塑像前的这段绿荫路已经没有什么人影,汉白玉塑像其实看得不是很分明,只模糊看得到挥手的姿势。白天花团锦簇的盆栽,在夜里也影影绰绰,子言觉得自己的学校一点也没有参观的价值,尤其是在晚上。
“这是一教,这是三教,后面是实验楼,那边是……”她加快语速,有点心慌意乱。这里实在太静,静得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和林尧两个人,并不如在公交车上自如。
“你平常都在这里吃饭、打开水吗?”林尧感兴趣的地方很奇怪,子言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这些不起眼的地方看起来兴致勃勃。
万幸的是,由于放假,又是晚上,校园里几乎没有遇见熟人,这才让她忐忑不安的心暂时安全地在胸膛里跳动。
“我们学校条件有限,大食堂晚上就会变成电影放映厅,桌子可能没有被阿姨们擦干净,所以晚上来的时候大家都要自带报纸垫座,免得沾上白天的菜汤。”她介绍时也觉得好笑。
林尧的眼睛在暗夜里闪烁清辉,“我觉得挺好,不如我就在这里请你看电影吧?”子言懵懂地点一点头。
他又轻轻扯一扯她的衣袖,“你们学校的体育馆呢?”
体育馆坐落在操场的另一头,要穿过一小片茂密的树林。林木生长得很茂盛,就算白日也很难透进阳光,何况是这样清淡的月色。不知名的昆虫咕咕两声,头上树枝间扑扇翅膀的声音,都让子言觉得心惊肉跳,她还从来没有晚上来过这里。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
他的手真暖。可是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这样近距离地接近他,加上这漆黑的环境,令她紧张得身体发抖,一不小心脚下就绊住了什么,顿时一个趔趄。
很近的地方,仿佛被她发出的声音惊吓到了,一对黑暗中依偎在一起的人影倏地分开,随即又紧紧抱在一起。“别怕,有我在。”是个男生的声音,轻轻拍着女友的后背,低声在安慰。
子言尴尬至极,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只觉得周身滚烫滚烫的。
因为她迟钝得到现在才想起,这片树林就是她们学校名闻遐迩的情人角!
林尧也意识到了什么,拉一拉她,低声说,“还不快走?”
他温暖的手触到她冰凉的指尖,她瑟缩一下,立刻就收了回来。
黑暗中呼吸清晰可闻,他的气息有些急促,子言的心跳也有些不稳。
看不见林尧的脸色,可是带着他体温的外套轻轻覆在子言身上,“手这么凉,还是回去吧。”
她忙不迭地点头,转身疾步便走。
女生宿舍第六栋的大门侧边,昏黄的路灯投下一团极淡的光,椭圆形的小花圃开着一个小缺口,矮矮两级台阶,子言走到这里,停住了脚步。
身上还披着林尧的衣服,她脱下来,脸有点红,双手递给他,“谢谢你。”
林尧极自然地接过来,随即打量了一下旁边的花木。白玉兰一朵朵冒出来,密密地挤在枝丫上,已经开得很旺盛了。淡黄的灯光下,花瓣有种梦幻般的光晕,树下的草地上,零落地躺了几片被风吹落的花瓣,空气中浮动着白玉兰清淡的花香。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练球,不然没精神的。”他很温和地说。
“嗯……明天,还是你教我吗?”子言的话一问出口,就后悔了。
林尧的眼睛在灯光下遥远如星,他轻轻笑一笑,“不愿意?怎么我教的不好吗?”
有如冰糖含在嘴里酥甜融化的感觉,她低下头去,“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她只是担心,担心明天不是他。
她一路小跑上楼,到宿舍门前才停下来,心还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她调整呼吸,开门进去,朱秀丽并不在宿舍,大概又借言情小说去了。她呆坐在床沿很久,摸一摸自己的脸,还是很烫,刚想起身找面镜子,才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忘了开灯。
慢慢起身,她走到窗前,晚风一阵阵灌进来,顿时清醒了很多。浅蓝的窗帘上挂着两只憨态可掬的布艺熊,流苏的下摆随风轻轻晃动,她看向楼下,刚刚和他分别的地方。
眼皮猛地一跳,昏黄的路灯下,他竟然还在原地站着!模糊的光影里,他凝神望向身边高大的白玉兰树,好像在出神,从五楼的高度俯视下去,看不清他的神情,然而她舍不得挪开视线,只是躲在黑暗里,怅然若失地看着他。
今天过得很愉快。新年寄错的那封信,寒假聚会时故意视而不见的冷淡,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苏筱雪,一丝一毫都没有提及,原来只要假装说服自己暂时失忆,沈子言就可以直接面对林尧,就可以做得到笑吟吟。
如果时光可以停留在这一天,如果曾经悲伤和痛楚的过往都可以忽略,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