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大学(下)(第13/23页)

哪怕沈志远已经放下一切顾虑追到了无锡,可是叶芷的心已经冷硬似铁,很难再回头了。

子言深深为沈志远感到遗憾。她的表姐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从小就好强不落人后,更不会为感情的羁绊而停下脚步,子言悲伤地感觉到,志远哥注定要怅惘寥落成空了。

新年过去没几天,沈志远便回到了无锡。子言想对他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沈志远带她出去玩,每当她想开口,他都会摇摇头不让她说下去。子言直觉,其实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只是固执地在等待一个宿命的结局。

如同自己一样,在一场感情里宿命地等待,最终等来命定的遗憾结局。

叶莘的到来打破了无聊发闷的生活,一见到子言就叫苦不迭,“姐,你不回去倒好,结果害苦了我,帮你从家里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一路上累死我了。”

“辛苦了,”子言笑眯眯地摸一摸表弟的脑门,“你怎么不索性带许馥芯过来玩玩?”

“她?”叶莘的表情有些凝滞,很快又笑,“我为什么要带她来?再说了,她也未必肯跟我来。”

好像每个人的感情都是复杂难懂的。子言一直知道,许馥芯心里和自己一样,有个喜欢的人,藏了很久。虽然她不说,子言却都明白,也许,叶莘也是明白的。

“对了,今年寒假我们班聚会可热闹了,”叶莘转换话题,“很多人都带了女朋友去。也难怪,都大三了嘛,再不交女友,就没机会了。”

“你是看着人家带女友去,眼红了吧?”子言笑嘻嘻地刮一刮表弟的鼻子。

“那倒没有。”叶莘赶紧用手遮挡面部,生怕子言再偷袭,“不过谁带女友去都压不过林尧,苏筱雪一去,在场的女生还有什么趣啊?”

子言刹时安静下来,轻轻“嗯”了一声,“那倒是。”

“不过我看林尧倒好像不怎么活跃,听他提了一句,好像要准备考研了。苏筱雪也说准备考北京的研究生。这两个人步调倒是很一致。”叶莘好像想起来什么,抓抓头,“对了,林尧还问了我一句,表姐你是不是去过北京?”

子言垂下眼睛,看着地面的菱形方格,“哦?”

“我说是,他居然又问我,是住季南琛那里?”叶莘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这我可就真不知道了,他哪儿来的消息?”

子言看着窗外,小雨还没有停,今年无锡的这场雨,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不将颜色托春风

她想苦笑,又笑不出来。

“小言姐,你还没回答我。”叶莘不满地嘟哝。

“回答你什么?”她还没有回过神,错过了叶莘刚才的问话。

“你去北京真住在R大?你真和季南琛好上了?他原来不是和龚竹……”

“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啊?不理你了。”她霍然起立,丢给表弟一个后脑勺。

在这半年无数个寂寞安静的夜里,她早已接受了命运对她从不垂怜的事实。

曾经有过极为短暂渺茫的美好时光,曾经站在熄灯后的寝室窗前,俯视黑暗中他曾伫立过的地方,在得知他和苏筱雪在一起后,那些负面阴郁绝望孤寂的情绪一直压迫着她,过往的甜美往事便变成折磨人的利刃,一刀一刀,将她凌迟。

十年光阴,不是每个人都耗得起。

她已等待太久,太久。

如果这等待有价值,如果这等待有回报,每个人都会义无反顾。但生活不是一出戏,演员可以提前预知剧本,只要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便随时可以轻松看到大团圆的结局。所以,这等待也许没有价值,也许没有任何回报,期待的那个圆满结局,也许永远不会来。所以大多数人都会放弃,只有极少数人才会坚持下去。

子言一直以为自己会是那极少数人,到如今才发现,原来不得不放弃。

她不能再坚持下去了,起先只是她一个人的坚持,如今却会变成伤害别人的利器,苏筱雪、季南琛、龚竹,也许都在其中。

她不能够再这样固执而自私,只能选择放弃和成全。

返校的第二天,苏筱雪打电话给她,“子言,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子言很快回答:“好,你说。”

“能不能通过季南琛给我提供一些北京高校的考研资料?”苏筱雪婉转地说,“嗯,我不想麻烦林尧,他自己也要备考,最近很忙。”

子言笑,笑声清脆,回答得也很干脆:“好,没问题,这是好事。”

苏筱雪幽幽叹气,“也未必是什么好事,他好像不太赞成我考研。”

不能问得太多,不能枉做小人,不能心理阴暗,在反复告诫过自己之后,她才谨慎地开了口:“嗯……筱雪,我想,其实他只是担心你到时候读成个女博士,会被你比下去吧?”

苏筱雪一怔,随即笑起来,“子言,你真会开解人,谢谢你。”

所有汩汩流动的情绪终究还是被强行按压在熔岩最深的底部,连丝罅隙也不能让它出现。沈子言,你要明白你的处境和立场!不能掺杂在别人的感情世界里当一个令人摒弃的、多余的人!

季南琛二话没说,便给她寄了一大堆资料,她又转寄给了苏筱雪。

春天倏忽之间便过去了,连丝痕迹也没有留下。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听见蝉鸣在树梢间吟唱,子言才恍然惊觉,夏天已经到来很久了。

季南琛问她放暑假回不回家,她正在犹豫,然而到底改了主意,只因为他提了一句:“听龚竹说,你们的老同学段希峰要回来休探亲假。”

段希峰啊,子言心想,好几年没有见面了,回去见见也好。

回到家的第二天,母亲便在饭桌上旁敲侧击地问:“小西,你们宿舍有谈恋爱的没有?”

子言有些忍俊不禁,却装作没有领会精神,回答得很认真:“没有。我们宿舍学风很好,人人都拿奖学金,就是没有谈恋爱的,老妈你请尽管放心!”

母亲又好笑又好气,“你这孩子,以前中学时对你管得严,那是怕耽误你学习;如今你都读大学了,也可以交男友了,爸妈又不是不近情理的老古板!”

心里有些伤感,她轻轻将头依偎在母亲的肩头,“妈,我知道,可我真的没有这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