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工作(第19/51页)

夜已渐深,一盏盏路灯如星子,似近还远,风吹起发丝,撩在颈项与耳后,有细微的酥痒开始微微滋生蔓延,倏忽便到全身。

“好了吗?”他保持这个姿势没有动。

“好、好了。”子言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挤出这几个字来的,她的脸一定红得不能见人了,起初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他“嗤”的一声轻笑,在她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形下,再次低头,蓦然在她的眼皮上轻轻吻了一下。

很温软的嘴唇,她的眼睫毛立刻就颤抖起来,被他吻过的那一小块眼皮,骤然发烫。

在这冬日寂寂的夜晚,有如潮汐一般的悲伤与甜蜜满溢出来,缓慢地滑过心扉的每一处,最后几近汹涌地席卷而来,随心跳怦怦撞击着胸口,一次又一次。

“林尧。”她念出这个名字,只觉得像过了几亿光年般辛酸漫长。

“嗯。”他低声回应。

“不可以。”

“嗯,为什么?”他很平静。

“我,有男友了。”

林尧的一只手尚贴在她的脸颊,掌心依旧滚烫。

“哦。”他似有若无地回答了一句,语调很平缓,看不出情绪起伏的样子。

远处的钟楼正隔河敲出清脆的钟鸣,对岸的烟花早已熄灭,短暂的绚烂过后,整个夜空黑魆魆的,一片死寂,如同心内百般挣扎过后,终于要面对的残忍现实。

唇边露出一丝苦笑,她慢慢后退,想要脱离他掌心的温度。

可惜没有如愿。

因为林尧的另一只手很快握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用力,以致于她的每一根手指都觉得疼。

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蓦然浑身一热,整个人被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他抱得极其用力,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在用力,像是要把她完全嵌入他的身体。她胸口发闷,呼吸几乎都被勒得快要停滞,忍不住咳嗽起来,“林尧……痛。”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哪里痛?”

哪里都痛,痛得浑身都在颤抖,最痛的那个去处,在胸口偏左,肋下七公分的地方。

他慢慢低头,将脸埋在她的颈弯里,有微温的湿意濡湿着她冰凉的肌肤。他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有一丝颤动。呆滞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他在用牙齿轻轻咬啮她的颈弯。

脖颈处毫无意外地传来微微的痛意,起先只是细微的,继而如水之涟漪,渐渐扩散,终于痛得刺骨。痛楚几乎深入骨髓,她拼命咬住牙,虽然一声也不吭,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一阵阵痉挛。

她的肌肤向来很娇嫩,稍微用力一点都能留下一个清晰的红印,一两天都消失不了,更遑论这样的咬痕。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

再痛的伤口都会弥合,再深的疤痕都会淡去,如同爱情给人带来的创痛与绝望,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会平复。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眼睛里弥漫了黯沉深重的倦意,嘴角还沾染着一丝淡淡的猩红。

“沈子言。”

“嗯?”

“是不是我出国以后的事?”

她呆了一下,才明白,他在问她交男友的事。

她轻轻点了一下头,被灼伤的感觉一直从心头弥漫到了眼眶,既空虚,又酸楚。

“你还真跟我一样傻,沈子言。”他的声音低下去,复又低头,唇舌停留在先前他重重咬伤的地方,“对不起,还痛不痛?”

她缓缓摇头,强抑住一点无以名状的悲伤。

他苦笑一声,“可是我现在有个地方很痛。”

“你哪里痛?”她浑然忘却了肩颈的剧痛,呆呆看向他。

林尧牵起一直握在手心的她的手,一直举到他的胸口,轻轻贴在胸前,按住,直到她的手心底下清晰地传来他的心跳声,“这里痛。”

有灼热的温度从两人相握的手里蔓延,两颗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眶滚落,径直落在他的手背上。她立刻掩饰地闭上眼睛,手心下,是他的心跳声,仿若与自己的心脏同步,在各自的胸膛里,循环往复,怦怦而动。

生命中如果没有了林尧,也许会如一潭死水。她爱他,明知最终他根本不会属于她,她还是爱他!这个人,已经宛如呼吸一般存在,在她的生命里如每日潮汛一般来而复还,由不得她抗拒与挣扎。

一片冰凉的东西落在睫毛上,紧接着,又是一片。

“下雪了。”他轻声说。

她睁开眼睛,果然,漆黑的天空,一片一片,下起了小雪,纯白柔弱,轻若无物。有那么一两片,落在他肩上,疏忽就化了。

“冷不冷?”他松开她的手,想去解外套的纽扣。

她下意识便反握住他的手,制止他脱外套,“你的病还没好。”

“我说过快好了。”

“不行。”一想到他的病还没好,她就柔肠百转起来,“咱们去买药,待会儿你回家了要记得吃。”

他的眼眸渐渐清亮起来,仿佛有灼灼的光,在瞳仁里闪烁,唇角微微有丝若隐若现的笑意,“那你记得提醒我。”

她仍然承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脸微微有些发烫,“吃了药后要早点睡。”

他又笑一笑,“时差还没倒过来呢。”

她望向他眼皮下明显的青紫色,心里一抽,“你昨晚都没睡?”

他认真地看着她,神情专注,笑容温柔,“不用担心,今晚应该能好好睡一觉。”

雪渐渐大起来,成团成团柔软地从眼前坠落,有风拂动她的长发,他低下头,将她的手掌慢慢展开。

有什么东西被放入她的手心,带着他的体温。

“沈子言,收好。”他淡淡地说,“我都替你保管一年了。”

她慢慢合上手掌,将十字架紧紧攥在手心,垂下眼睫,声音低不可闻,“我没有扔球拍……”

他的话音里带着笑,似乎忍不住,又轻咳了一声,“我知道。”

下了桥头就有一家药店,已经夜深,没有什么人,子言低头去翻钱包。

“我自己来。”林尧制止了她翻寻钱包的动作,取出钱夹。

子言觉得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便被吸引了过去,样式很简单的一个钱夹,柔软的皮质,简洁大方的式样,钱夹正中,放着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