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盏茶•红绫烬(第15/20页)
何凌苍拉过南信子的手,笑道:“我一直记得那次上元灯节,你对黄云天说你喜欢英雄,后来他在你父亲麾下从军,表现那样出色。他回来找你我是有些吃醋的,你如今是我的妻子,我也总觉得有些遗憾,没有向你展现一下你夫君英雄的一面,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再好不过。”
南信子另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背上,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说笑。”
何凌苍一本正经地反驳道:“大丈夫就不能吃醋了?”
南信子无奈地瞥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样说是为了安抚自己,已是夫妻了,这点默契也总是有的。
何凌苍摸了摸她的头,疼爱道:“从文从武都不妨事,护国安宁更是护佑你的平安,信子……”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南信子抬手轻放在他的唇边,没有让他再说下去。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这话,她父亲也说过。她微微摇了摇头,勉强笑道:“凌苍,这仗打完了,你可要回来参加你小舅子的婚礼。”
南树见气氛好转,连忙打趣道:“这可不,他是我兄弟!”还拍了拍胸脯。夫妇二人侧脸看他,哦了一声,又继续低声说话了。南树扯了扯嘴角道:“何大哥,你从前可是都把我当兄弟的,如今见色忘义,诚不是君子所为。”
何凌苍抬起头,满眼的笑意,缓缓点点头道:“哦。”
何凌苍起程的那天,南信子送他到城门口,还是那块石碑,石碑上有八个大字“长治久安,天下大同”,他们在石碑前告别。这日南信子披着火红色的斗篷,穿着白色的骑马装,黑色的靴子,恍若回到了学院打马球的时候,她一如既往的美。何凌苍替她捋了捋飘到耳边的发丝,举止温柔,笑了笑道:“好了,这一仗打完了,我还要回来参加小舅子的婚礼,你在家操持这些,肯定辛苦,枕头下面我留了婚后的私房钱,你拿着花。”
南信子懒得计较他的私房钱,握着他的手道:“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何凌苍点头道:“好,最迟不过明年春天,风信子开了,我就回来了。”他说得风轻云淡,拍了拍信子的手背,然后摸了摸她的脸颊,像温柔的春风。
南信子一把抓住他要收回去的手,她想起父亲的信,有挥之不去的梦魇,她说:“凌苍,你一定要回来,我……”
不等南信子说完,何凌苍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地吻了吻。他自小是个德才兼备的优等弟子,从来都是礼仪教养极佳的典范,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亲昵之举,却做得十分自然:“我爱你,信子。”不等信子反应过来,他便转身离去。
南信子坐在马上,看着自己的夫君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也没有离去。
自打何凌苍走后,南信子就把全部的精力投放到了南树的婚事上,她像是长辈一般,里里外外每一道程序,都做得十分精准。其间收到了何凌苍报平安的信,信中说会回来参加南树的婚事,作为兄弟和姐夫他义不容辞云云。
南信子晓得他怕自己想念他,故作轻松说这些,所以也让南树给他回信,说自己很忙,请他没事别往家里写信了。
南树和户部侍郎的千金喜结良缘,婚礼前一个月,何凌苍写信来说边疆战乱,实在无法分身,南信子看完信对南树道:“他写这信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你,你俩也没有那么深厚的情谊,他还是爱我多一些。”
南树嗤之以鼻道:“他还要写信回来解释,分明是将我放在心上的。”
姐弟俩又逗了几句嘴,待到南信子一人的时候,那种落寞和孤单涌上心头,像是夕阳后的夜幕吞噬了所有的亮光,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南树婚礼之后的三个月,何凌苍都没有来过信,南信子想着自己曾故作正经地和他说少来些信,自己很忙。其实忙完了南树的婚事,她倒是一天天地闲了下来,偶尔去繁苍楼喝个茶,听庄先生说几段书,陪婆婆去庙里上香祈福,去南树家里蹭几顿饭。她看着南树夫妇俩相敬如宾,一边甚为欣慰,一边又愈发想念起他来。
终于,南信子耐不住了,逮着南树,口述了一封家信去了边疆,信里的内容一句也没有提及她的想念,话了几句家常,念了几句南树的不好,弟媳的懂事,末了说了一句:信子花要开了。
信是南树去寄的,得知寄出去后,南信子的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起来,起初她会叮嘱仆人留意送信的邮差,后来不放心,索性隔三岔五地去城门口等邮差,那几个邮差也都和她熟识了。
等了俩月,南树带着信来何府吃饭,南信子迫不及待地拆了信,心情激动忐忑,何凌苍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信上问了些家里的状况,又问了些南树新婚的情况,末了提到:信子花开,我就回来。窗外分明是鹅毛大雪,南信子觉得世界的花都要开了,兴奋地以脚尖为圆心,转了个圈儿。
在一边圆木桌旁喝茶的南树没有看她。
南信子不再写信,她生于军人之家,自然晓得战事繁忙,她满心欢喜地等着春暖花开,悉心料理院子里的信子花。
信子花开了,信子花落了……何凌苍没有回来。葡萄藤摇曳着夏天的味道,南信子叫来南树去了一封信,信里说了二老去南方过冬还未回来,叨叨了几句南树的不好、弟媳的懂事,末了夹了一片信子花瓣的标本,随信寄给了何凌苍。
南信子在葡萄藤下喝喝茶,繁苍楼上听听戏,南树府上蹭蹭饭,公婆不在身边,和从前的同窗们偶尔有些来往,这年秋天一眨眼就过了。
冬天的时候,来了一位故人——黄云天。
黄云天送了名帖要来探望,南信子想起这位昔日的同窗,好些回忆尽在眼前,只是这记忆里满满的都是何凌苍。她想着何凌苍其实早就吃了黄云天的醋,还要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真是好笑。黄云天边疆屡立战功这次回来免不了加官晋爵,南信子倒是为他高兴,毕竟是昔日同窗还一起逃过课打过马球,只是如今自己夫君不在家,男女之间也当避嫌才是,于是找了个理由,吩咐下人婉拒了。
下人回来后,小声道:“黄将军听闻夫人身体不便,没有立即离开,反倒是对着何府大门口抱了抱拳才离开。”南信子捏了捏眉心,挥挥手示意退下,别说黄云天抱抱拳,就算踢踢腿,她也懒得搭理,她只想着她的夫君,什么时候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