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盏茶•红绫烬(第7/20页)
黄云天在家中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宴会,邀请了所有同窗。那是夏末傍晚,南信子换上了浅绿色的及地襦裙,白色的披帛,白皙的皮肤让整个人显得格外清爽干净。她与南树一同到了黄府,与同窗们打了招呼,同窗们对她难得穿得如此女人表示了称赞,当然这样称赞的人中,并不包括早她一点点到的何凌苍。
何凌苍穿着一件藕色的长衫,身后的天一半是火烧的云,侧身看了看南信子,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明眸皓齿好漂亮的一个少年。
南信子愣住了。
自打那次雨后学堂的争执后,她也停止了捉弄他,两人形同陌路很久了。这一回何凌苍冲南信子笑了笑,让南信子觉得有些蒙,脸微微有些发烫,本着自己也是讲道理的人,于是回以莞尔一笑。何凌苍抬脚便向她走来,让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格外厉害。
“那日的棋局,你可解开了?”何凌苍的声音和煦又动听,可惜从头到尾都不是冲着南信子,而是冲着南信子身后的南树。
南树上前一步越过了南信子,接话道:“何大哥,我还是没有想出破解的法子,今日宴会结束后,再战一番?”
“你要战,便战就是了。”何凌苍笑道,他的声音让人很舒坦。
被南树挡住的南信子脸上羞得正浓,闷哼了一声,正要出言挑衅,不想耳边响起了一个软软的女声:“苍哥哥,这位就是你的好朋友南树吗?”
南信子对这声娇滴滴的“苍哥哥”本能地扯了扯嘴角,不由得注意了一下来人。那女子长得和她的声音一样,娇滴滴的,穿着粉色的衣衫,跟在何凌苍的身后,露出了半张脸,对南树怯怯地笑了笑。南信子内心冷哼了一声,结果见南树正要作揖答话,怒其不争地上前给了他一脚,南树“嗷”地叫了一声,回头正要和她理论,发现南信子已扬长而去了。
众人在宴席上就座后,黄云天端起酒樽道:“明年的冠军,还是我们的!”同窗们大笑着应和,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南信子身上,语速微微有些快:“所有的队员中,我最要感谢的是信子,与你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也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信子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众人的眼神变得玩味起来,“信子,谢谢你,不但走进了长安书院,也走进了我的生命。”
南信子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毕竟这年岁也懵懂地知道了一些,这番深情款款的话怕是黄云天想了很久的。她心里莫名不喜,站了起来,轻轻咳嗽了一声:“不就是打了几场马球吗,我怎么就走进你的生命了?”
黄云天并不生气,笑道:“待你我毕业之时,我便会向南府提亲,让你真的走进我的生命。”一语惊人,在座的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没有人瞥见何凌苍嘴角的那一丝冷笑。黄云天也不看众人的反应,端着酒樽遥敬了南信子一下,仰头喝下,空樽示意。
南信子丢下酒樽,翻了个白眼道:“你这样,以后还怎么做兄弟!”然后起身拍拍裙角走了,临走之际,听见黄云天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谁要同你做什么兄弟?”
还留在席间的南树便接了一句,不解地问道:“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南信子回首要瞪他,却与何凌苍凝视她背影的眼神碰撞上了,迅速分开后,她看见了何凌苍身边的那个“娇滴滴”,气不打一处来,对身边的仆人道:“备车,回府。”
那天晚上,南信子彻夜难眠,她从床榻上坐起来,走到院子里,再从院子里走到南树的屋子里,见南树在睡觉,拍了他脸蛋儿几下依旧没有反应,好生无趣地又走回自己的院子里,徘徊了一阵,又回到床榻上。如此往复好几次,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何凌苍扬起的嘴角、温和的眼神以及……那位“娇滴滴”。她见案上的红烛竟然浮现出了何凌苍的脸,到了院子里看着夜空的月亮竟然又是何凌苍的脸,她闭上眼睛脑子里依旧是那张脸……
次日南树见到南信子吓了一跳,信子的眼下乌青,头发有些毛糙,精气神很弱,连冲南树翻白眼都那样有气无力。
这样的状态保持了足足两个月。
中秋那天,因为南大将军仍旧守在边关,一双儿女也早就习惯。家中主事的郭嬷嬷照往常的风俗备下了晚膳,待南信子和南树用完,便准许姐弟俩出去玩。
南树仰头赏月,吟诵了几句诗,往常这时候都会被南信子踹几脚,南信子最见不得别人文绉绉了,可这回南信子竟然坐在院子里的长廊下,双手托着下巴看月亮,时而发出几声诡异的笑声,让南树毛骨悚然。
南信子就这样心不在焉地到了集市上,心不在焉地买了一个集市上卖的皮影,心不在焉地要了一碗小馄饨,一抬头愕然看见黄云天坐在自己对面,吃惊地把小馄饨咽了下去,还未发话,黄云天先开口了:“那日是我唐突了。”
一边的南树搁下调羹,抬头笑着对黄云天道:“你和‘唐突’这个词放在一起,不合适。”
黄云天叹了口气道:“小舅子,你总这样叽叽歪歪的不好。”
南树将碗推了一推,道:“别叫我小舅子。”
黄云天咂咂嘴也不理会南树,转身对南信子道:“你这些日子总是走神,我晓得都是因为我。”
南信子目光游离地飘忽了一下,轻轻“啊”了一声,随即又开始低头吃小馄饨。
“我已经和父亲说了我的心意,父亲说待你我毕业,便向你父亲南将军提亲。”黄云天将手放在桌上,想要握着南信子的手。南树举起空碗,对老板吆喝道:“老板,可否再添一碗?”扰了黄云天的那只手。
天空中突然“砰”的一声绽开了一朵烟花,路人们都仰起头来看。南信子被这烟火一惊,也要抬起头,就在这一瞬间,她看见了人群中的何凌苍,那么多的行人,她一眼就认出了他。他也仰着头看烟火,在收回视线的时候,也看见了木桌旁边一只手握着调羹的南信子,那烟火五颜六色的,在这两人间流转出五彩斑斓的光。
但是这五彩斑斓的光后,钻出了一个身影:“苍哥哥,你看那是南树。”
南信子冷哼了一声,将调羹往碗里一放,起身便要走,黄云天立马跟着道:“你喜欢看烟火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