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盏茶•青云霰(第8/19页)

韩母甚至请来了法师、道士、和尚回来开坛作法驱邪,但在韩父的呵斥中最终没真的搞出太夸张的闹剧。无奈之下韩母以泪洗面好几天,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从苏家请来了救兵。

华夏民风较为开放,男女自己认识决定走入婚姻的也不少,韩家也不是死板保守的人家。若是独女韩未冬私下中意了某位男子,只要是身家清白的孩子,他们也不在乎门第差异。只是这夏至名声实在狼藉,是长辈们眼中不折不扣的“火坑”代表。

长辈们知道女儿与苏菁交好,这个时候也只能找最信任的人来开解,并且得保守这个秘密,否则传出去对姑娘家的名声影响太大。

苏菁来了,她只听了韩母的几句交代,小脸变得煞白。韩母见她紧张焦急的模样,想她定与自己所想的一样,心中有些宽慰,拉着她的手连连嘱咐:“一定要把她从火坑边上拉回来!”苏菁有些懵懂地连连点头,接着推开了韩未冬的房门,没有人看见她合上身后的门时,嘴角的笑容。

韩未冬见来人是苏菁,努努嘴道:“帮我倒杯水。”

苏菁“唉”了一声,颠儿颠儿地倒了一杯水来,双手递给了韩未冬。见韩未冬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一向对好友最熟悉的苏菁知道她虽然看上去温柔乖巧,但心里已然是下定了决心,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不会……准备私奔吧?”

韩未冬眼睛一亮,心中暗自感慨这闺中密友果然没让自己失望,点点头。

苏菁使劲咽了咽口水,她这样说是本能反应,以为韩未冬会犹豫分析,这么大胆不羁的想法,韩未冬竟然如此平静地承认了!苏菁半晌缓过来道:“太……太刺激了。”然后灌了一大口水,正经地说起话来,“我见你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很是高兴,但是夏至,他真的值得你托付吗?”

韩未冬道了声“值得”,便缓缓向她讲述了两人相遇相识的过程,她说得很平静,但是甜蜜之意却洋溢在字里行间。

苏菁听她说完,却是一副难有的大人模样,她只问了几个问题:“你当初跑错了喝茶的包厢,他定知道你是跑错了,却老到地将你迎了进去,让你一错再错。你想过他起初对你,只是对一个长相漂亮姑娘的一贯反应吗?”

韩未冬回道:“想过。他与我一见钟情,本就是被对方的样貌气度吸引,谁的一见钟情不是如此?见到漂亮中意的东西,条件恰当,自然会想着下一步的亲近。若他当下告诉我走错了,便难有后来的交集,于他于我,都是憾事。”

苏菁想了想,似乎被她说服,又问道:“那位为难你的烟花女子,你怎么不让夏至帮你出头,好好羞辱她?他是不是怜香惜玉,怕得罪过去那些相好的?”苏菁到底有些意难平。

韩未冬摇摇头:“那个烟花女子,也非夏至的相好,说些不得体的话也是她那身份做得出来的,我置什么气。如果我对夏公子来说,只是简单的漂亮女子,他会处理得十分周到,说几句玩笑圆场的话,他混迹烟花场所这么些年,难道不会说吗?恰恰是他的手足无措,才显得珍贵。他若真的是如你所说的怜香惜玉,说的那句‘以后不再去了’,并非给那女子听的,是给我听的,怜的是我的香、惜的也是我的玉。”

“冬儿姐姐,你说的那些我都觉得对,只是,他对你的百般在意,不就是因为对得不到的东西,才格外花精力的吗?”苏菁反问道,她似乎对这位夏至之前的印象着实太差,所以问题也问得格外尖锐一些,“不过是前一天见面,他第二天就能准备好羊脂白玉的簪子送你,真真是出手阔绰,可这不是游戏花丛多年的老手常用的手段吗?”

韩未冬靠在榻上,移开杯盖,又放了回去:“他遇到我之前,游戏花丛的经历,让他知道如何讨我欢心,这不是很好吗?他遇到我之前,就已经是洛阳富商之子,送我的簪子符合他的身份背景,谈不上阔绰,只是在他能力之内的礼物而已。”她直起身来,给苏菁捏了捏肩膀,一如既往地温柔道,“那些过去,是无法改变的,在旁人看来好像十恶不赦似的,却仍旧有它的好处,他对我体贴照顾,他愿意与我共度一生,其实比我更需要勇气。不必觉得我在这段感情里,吃了很大的亏,他应该感恩戴德烧香拜佛才是。其实他的出现,已经是我的幸运了,有生之年,能遇到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他又恰好爱着自己,是要感恩戴德的。我韩未冬和他夏至,不仅仅感恩对方,更要感恩老天的安排。”

韩未冬是不喜多言的性子,如今和苏菁说的这些长篇阔论,是两人交往以来屈指可数的了。

苏菁一边担心那曾经流连花丛的夏至会辜负韩未冬,一边又为韩未冬找到心动的男子欢喜高兴,听了韩未冬的这番话,她心中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她从前与同龄的姑娘们聚会,常常会交流近来读的书听的段子,有一阵子长安女子风行读《女尊》,那里面讲着什么样的女人才是强大的女人,要如何成为强大的女人二十一条等,大家说起来都头头是道。但是今儿见了韩未冬面对夏至、面对自己感情的心态、处理方法,她从骨子里被彻彻底底地征服了。

原来,真正强大的女人是这样的。

“你们私奔吧。”苏菁拍着韩未冬的手背,总结陈词。

转眼枫叶飘红,夏至未至,两人当初分别得急,韩未冬也没顾得上问夏至的洛阳住址,但是夏至是晓得韩府地址的,说好的俩月期限他没有来,也没有来一封信解释,韩未冬临着小楷字帖,心神有些慌。家中长辈们对自己的态度还是一贯的强硬冷漠,今年韩未冬的生辰也没有给她操办,韩未冬不吵不闹,双方都摆明了各自的立场。

初雪的早晨,韩母一脸冰霜地进了韩未冬的闺房,开门见山道:“夏至的爹死了,如今夏家乱作一团,个个都在争家产,哪里还顾得上你?对他们这种纨绔子弟来说,钱财比什么都重要,你就醒醒吧。”说罢韩母扭头便走。

午膳过后,苏菁连斗篷都没有披便来了,进屋时眉毛上的雪还未融化掉,她合上房门,急匆匆道:“夏至的爹死了!”

韩未冬点点头,声音有些低落道:“我听母亲讲了,他家里果然出事了,否则也不会误了约期。”停了停,语气里满是关心和担忧,“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家里的关系那样复杂,应不应付得来。”